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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妈妈你之前确实有过一阵是叫差贺玲,对吗?”
“对啊。我和他是大学时认识的。他当时在某个名牌大学学医,我是外国语大学的。在联谊时遇见觉得各种情投意合。出生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在大城市遇上同乡真是个奇迹,那时候还挺幸福的,直到回来以后。”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遥远。
“因为他一直担心乡下医疗人手不足,所以要回乡创业,真是责任感太强。但是等差贺诊所步入正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扭曲起来。医生和做剥魔仪式的巫女,天生就合不来。医生用医学为患者治疗,巫女则是用超自然的力量呢。”
把剥魔说成超自然,还不如单纯说就是暴力。但是我没有反驳,继续倾听玲的叙述。
“差贺显厌恶剥魔仪式。虽然他爱这片土地,但可能同样也恨这座村镇,恨不得把所有乡民都杀光吧。”
“这么夸张吗?”
“夸张吗?但如果不把全镇人杀光,剥魔仪式是不会消失的。”玲平静地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就不该和我处下去。”
“那你们离婚最大的理由就是医生和巫女各自立场不同?”
“嗯,算是吧。”
就只这些吗?神秘学研究部的根津京香部长好像还厌恶玲下作的性癖。难道这个不是玲和差贺分手的理由吗?而且自从离婚之后——虽然京香的话戛然而止,但她想说的——玲不是变得更淫荡了吗。
玲轻笑道:
“哎呀,你的眼神变得很惊讶了呢。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没有。”
我扫去心头疑惑,稍稍审视片刻后问道:
“妈妈毕业于外国语大学,当年学的是什么专业?”
“哼嗯,感觉你慌忙找了个问题呢。没事儿,告诉你,英语专业。会说法语,能阅读德文,还会一点中国话。”
“真厉害。”
这是打心底里的感叹。“你对语言很精通呢。”
“我真的很聪明哦。虽然从外表上看怎么都像个傻瓜。”
稍微明白一点了。昨晚我一直搞不懂,就算只有一段时间,差贺显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玲。总而言之,人不可貌相——大门玲也有很多面。
玲高抬双手,伸了个懒腰说道:
“那琢磨,之后的活儿拜托你了。把书架上的书全部装箱,搬去储物房。这个偏宅一旦空出来,就得大扫除。虽然活儿有点重,但加油喽。果然体力活还是少不了男孩子呢,那么我出去买东西了。”
说着她走出屋子。
屋子里就剩我一人时,才感到剥落的水泥墙壁给人的压抑,压抑得快要让人得幽闭恐惧症了。入口的正对面是书架、书桌和椅子,简易的床铺置于一边。看来这个偏宅不仅是祖父的书房,还是一个次卧室。研究来了兴致,可能会熬到半夜,这时他不回主馆,直接倒床睡下。那他在研究什么呢——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从头将书架上的藏书装进纸箱。都是些西洋的、羊皮纸装帧的、看起来相当古老的书。装了五箱后我歇了口气。还不到全部藏书的五分之一,很显然,纸箱不够。
但是祖父在读些什么呢?
我随意拿起一本,书名写着《Amon》。Amon是什么?翻了翻书页,全是看不懂的外语,也没有插图,完全猜不到内容。我与祖父素未谋面,不曾交流,所以没有任何推测的线索。
在收书入箱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水泥地面上隐隐看得见花纹。可能是用什么涂料画在地面上,如今已经清洗掉了。一个大圆占据了整个地面,中间好像还画着一些几何花纹。这个花纹可能是大造生前所绘,在他死后被家属洗去。祖父亡时在今年六月,就是几个月前。代表如月家参加葬礼的只有生母——这么想起来确实异常。所以地上的画应该是在今年六月之后,由祖母或者是玲清洗干净的。这幅画到底是什么如今已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可以留存下来的好东西。因为在意,我将图案描到学生笔记本上。随身携带学生笔记本的小孩很少,但我意外地喜欢常备身旁。圆形图案中间部分基本被清洗掉了,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圆珠笔头不停颤动,我也在思索。听说祖父死于这个房间。
死去的母亲——不是玲,是我的生母突然冒出一句。“死法不普通啊。”
但我无论怎么问她,她都不肯再透露详情,应该是她觉得这种事绝对不能向孩子提起吧。果然死因有什么蹊跷吗?祖父在这座水泥房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死状?
我描摹完毕,把学生笔记本收回口袋。那么本来——
大门大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听说他是本地的富农乡绅,经营过一段时间的林业组织,赚到一笔钱。上过国立大学,又读了研究生。晚年把自己锁在偏宅,一心研读西洋书。一想到锁在这个宛如要塞的水泥建筑里,终日独自与散发着微微古旧气味的西洋书为伴的老人,心里总会自然生出一个偏执的顽固者形象。可能现实中的大造和这个刻板印象相去不远。
关于大造的死,我也没能从玲和松那里听到只言片语。
其他有关大造的,说起来他好像喜欢出海,几次去往粟岛捕捞鲍鱼和海胆。松说过可能因为大造出生在山区,才对大海喜爱有加,但这种事情想来没什么重要……
嗯?!说起重要,今天就很重要。今天是松的生日,八十大寿啊。
要不去准备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