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玲手拿胶带说道:
“剥魔小屋竟然全烧了,真是难以置信。”她嗞——地一声拉开胶带。
“这小镇基本没失过火。如果小屋烧没了,今后可怎么办啊。”我把折叠起来的纸箱撑开装好,养母用胶带封贴箱底。大门大造的房间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纸箱子。今天一早,养母叫我帮她一起收拾偏宅里祖父的藏书。藏书堆在那里只会日渐腐朽,所以不如卖出去。
大门大造真是个藏书家,专门建一座偏宅用来存书。偏宅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钢筋水泥建筑,和优雅的主馆很不相称。入口只有冰冷的一扇门,感觉像个要塞。房间地面大约十六叠大小,但屋顶却有一般人家两层楼那么高。没有窗户,只在墙壁上部有一个通风用的圆形换气孔。
真是一个令人忧郁的休息日。
如今的我正埋头做着单调的工作。
什么都不做之时,眼前都会自动浮现出剥魔仪式上暴力的场面,之后……出现火炎。烈火烧遍整个脑海,熊熊肆虐,宛如电影画面。宽屏幕上飞舞着火炎,在这片绯红窗帘前,我看见那里立着什么无法相信的东西。
玲虽然嘴上抹了鲜艳的口红,但其他地方却未施粉黛,头发被睡姿压变了形。凑近一看,她脸上的皮肤干燥起皱,怎么看就是个对人生略有倦意的大婶,根本想不出她会有什么神通灵力,也确实看不出巫女的气质。
她眯着眼说道:
“看什么呢?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就觉得你很美。”
“母子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她一面贴胶带一面说:
“真是不得了,昨天那场火。剥魔小屋被烧还是这镇上有以来的头一遭呢。”
“动静真够大的,那个小屋什么时候造的啊?”
“从我记事起就在那里了,大概一百年前就有了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然后昨天就烧起来了。”
“对,正好在你去看剥魔仪式的当天呢,琢磨。”
“哎,和我有关吗?”
“那么,是谁放的火呢,琢磨?”
她莫名其妙地重复着我的名字,我还击道:
“不知道啊。又不一定是放火,小屋里蜡烛有没有确定熄灭啊,这会不会是失火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喽?蜡烛我是确认熄灭的,不可能是它引起火灾的。”
“那就是说,是有人纵火喽。”
“所以纵火犯是谁呢,琢磨?”
“没发现呀。”
她用一种恶作剧的眼神望着我,默默笑了。“会是你吗,琢磨?”
“有理由吗?”
“昨晚你不是回来得很迟吗?我走后你不是还在小屋前待着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哈,但是剥魔仪式结束是十一点半,听到救火车来时的警报大概正好十二点。那么你在这半个小时之内的不在场证明呢——”
“没有呢。不过我也没有纵火动机。”
“动机是有的。琢磨你见了剥魔仪式受到冲击。肯定会惊恐的,第一次见嘛。所以你一个孩子就想了,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存在,必须消失。而且连小屋和祭坛也不能存在,就烧了吧。所以你点火烧了小屋。”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做。”
“呵呵呵当然是开玩笑,放火可是犯罪,琢磨君不可能做这种事的。那肯定就是哪个对镇子上的习俗不满的人干的喽。因为不论何时何地,这世界上总藏着不满分子呢。”
一听见不满分子,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差贺端正的面庞。因为他憎恶剥魔仪式,所以有充分的动机。不过我想不到他放火的时机。
昨夜,等乡民走光之后,我和他将受伤的田城佑子抬上差贺的汽车。差贺向我道谢之后,立即开车消失在小树林中。那一瞬间,我闻到一股异臭,是什么烧着了的焦味。回头看去,小屋窗户里闪着火光。
是养母临走时忘了熄灭蜡烛吗——正这么想时,突然玻璃碎了,火舌从窗口喷出来,点着了一面墙壁。我赶忙奔向小屋,随着我每接近小屋一步,烧焦的气味就愈发浓烈。周围黑烟四起,眼见火焰越来越大,不久小屋就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我在距离小屋相当近的位置站定,茫然无措。总之必须先报火警,我这么想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这时,我看见了。
就像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的。在熊熊烈焰之中站着一个人影。
“好了。”
养母说着,啪啪拍着双手。纸箱已经全部组装好了,二十多一点。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箱子,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妈妈,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她的眼睛睁开了,两手叉腰显得挺感兴趣地问我:“真唐突呢。你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事?”
“昨晚我遇见一个叫差贺的医生。一个挺不错的人。”
“啊啊,难怪。”
玲顿了顿。
“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