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件发生,警察也不会来,所以镇里的人只能自助自救。于是自然形成了自卫团,而镇里统称的巡查,是自卫团的后裔。因为他们就像字面意义上所述,承担探寻和调查工作。”
“是老系统的遗留吗?不过镇上已经有警察了吧。”
“当然有,不过就算警察在这里布了局设了点,老传统的‘巡查’还是留下来了。正如无论医疗水平有多发达,依然少不了剥魔仪式。乡村嘛,就是这么无聊。”
虽然这话我不能简单地认同,但眼下还有更让我在意的事。是视线。我一边侧耳倾听康子的话,一边感知着周围的视线。直到刚才还是躲躲闪闪的尖锐视线,现在已经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像剃刀一样划过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些眼睛要揪着我不放?我感觉如坐针毡。
康子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说着:
“镇上要是发生事件,第一个不是打110,而是找巡查。镇上的巡查就是忧罗希明呢。”
“这么魔幻吗?”
“魔幻也好什么也好都是规矩。很多时候他们不找警察只找我们,毕竟我们知道得又多,又有手腕。”
我的视线滑过忧罗希明壮实的胸膛和强健的臂膀,臂力很强。大概他用气力保护起乡民和治安,不过要收取相应的保护费。镇上的巡查,大概就是这种角色吧。就像希明所说,确实是道上的。或许更像时代剧里的保镖角色吧,偏僻地方可能还保留着这种职业。只是世上的事不是光靠暴力就能解决的。
“康子,如果出现了……横死,那该怎么办呢?”她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说:
“你说的是暴尸街头,死得明显不正常的情况吗?那这里的人也是首先去找巡查。”
“不可思议。”康子讽刺地答道:
“怎么了?镇上的巡查善于疏通打点,暴毙也能做成正常死亡的模样,之后又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处理,反正死者不能复生。”
“不是这个问题。”
“是啊,不过这里是乡下。”
她嘲讽的表情不是对我,而像是对着这个乡下。康子微微一笑。
“乡下人喜欢抹事情。事情变大就会极度恐慌,非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问题偷偷处理掉。虽说不假手他人、不给他人添麻烦是做人基本,但他们的想法不仅仅如此。说到底都是一帮胆小鬼,卑鄙的胆小鬼,怯懦的胆小鬼。”
她又小声地添了一句。“当然我也是。”接着。
“你恐怕,没错你恐怕也是呢,如月琢磨君。”
又一次被人点名——这是第几次了?——突然一瞬间,来了。全身被刀一般的视线刺穿,像被数不清的刀扎得创痕累累。回头看去,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所有的瞳仁……为什么如此惜恶地……都在睨着我。我已鲜血淋漓。这种混账事不应该有的。所有聚集在一起的人,向我投来憎恶的眼光……是噩梦,是幻觉……对没错是幻觉……
“喂,我去小屋了。必须要抢个好位置啊。”希明大声说道,调转脚步,向小屋方向走去。同时,恶的魔法解开了。
人们回过头各自散去,再没有人看向这里。果然是幻觉啊,但浑身的大汗是因为什么?那样栩栩如生的是幻象还是真实?眼镜少女一脸担心地偷看着我。
“琢磨君,你脸色不太好,没关系吗?”
“……没事,没关系。”
“是吗。咦?”
她向我身后侧方看去。“魔入来喽。”
跟着她的话,我一下子回过头。
林中走出一对中年男女。他们迈着谨慎的步伐,仿佛趟过一片雷区。男的驼背,低头盯着脚下,步履蹒跚地走着。后面跟着的女人,脚步则更没有依凭,还不知为何全身半裸,只穿一件白色睡裙。
康子在耳边小声道:
“这是田城努和他妻子佑子。他们是开杂货铺的。半年前他老婆被附身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康子露出厌烦的神色。
“全镇的人都知道。也就琢磨君你不知道了。”
“那他老婆被什么附身了?”
“你看啊。”
随着夫妻俩走近,人群无言地移动,让出一条道。田城努面容憔悴,他的脸像擦过我眼前一般走过去。接着好似一张猫脸的佑子也经过我的面前,可当我的目光扫到她的肩膀时,呼吸停了。一张脸。
黯淡的月光照在女人惨白的肩头,那儿浮现出一张拳头般小小的面庞。细细的眼缝含恨埋在皱巴巴的面容之中,歪成一个窟隆的嘴,一直都像说着诅咒的言语。压塌的鼻梁化成两个阴湿的小孔。
“人——”
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康子压低声音说:
“有传言说那个人面疮长了牙,每晚都低语恶毒的诅咒,还向她丈夫喷毒什么的。”
“传言?倒不如说是谣言。”
人面疮——那种东西,养母是驱不掉的。我望向康子眼镜深处。
“那个应该由医学来治疗。那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比起魔物,它应该叫做赘生物不是吗?”
“真有意思。确实这个可能不叫魔物附身而应该叫赘生物附身,但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剥魔仪式开始了哦。走吧,我们也去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