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姨父变姑父的经历吗?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没有。直到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如月是父姓。父亲叫如月达也,母亲叫干子。母亲旧姓大门,此地出身,和父亲成婚。我们低调地住在中野的一间公寓里,怎么看都是随处可见的寻常小家庭。但是双亲在一次车祸中悄然殒命。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听到消息的瞬间我只感到“啊,这样”。冲击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悲伤和苦楚随时间显现,执拗地折磨着刚刚小学毕业的我,直到如今。
我成了孤儿。一脸迷茫。无可奈何。
那时,向我发出呼唤的,是家住远村的外婆,大门松。她问我愿不愿意做大门家的养子。当时我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下来,否则我还有什么选择呢?大门松提议我作为大门家四姐妹的小女儿大门玲名下养子。顺便一说我的生母干子是长女。
大门松的丈夫,一家之主大门大造——如今是我的祖父——已经不在人世。大造和松膝下无男,只有女儿。
其中三人,即长女干子、次女法子、三女有里皆有婚配,唯独小女儿玲小姑独处。其实她有过一段婚姻,但想到大门家后继无人,不知怎的又离婚回来了。
最高兴的人是松。因为玲没有子嗣,也不打算再婚,再这样下去大门家眼看要香火断绝。头疼之际噩耗从天而降。对我来说或许是晴天霹雳,但对大门松,却不全是坏事。她赶紧和我取得联络,虽然有些疏远,但毕竟血浓于水,过继一法也成了我的及时雨。
搬迁就在那年暑假。
我花了好几个小时,从新干线转快车,快车转慢车,眼看着车窗外的高楼消失了,房子越来越小,植被开始增多。等到从铁路转公交时,我感到迷惑。四面高山环绕,青青的山脉是巨大的天然牢墙,预示着我要在这里活下去。
从公交站下来上了大门玲的车,又开了数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实话说我后悔了,这是超出我想象的荒郊僻野,村镇全体好像贴在山坡上。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还不如不住,这是我最初的念头。其实人只要找到能住的地方,无论哪里都能扎下根来。
“这样你二姨父就变成二姑父了。”走廊里,不二男边走边说。
这是放学后我们去文化部转了一圈看了看活动后的归途中。学校规模很小,班级数量也就那么多。除了热衷练习的管乐队之外,其他团都很低迷。美术部只有两三个人;漫画兼动画部女生们都在聊天。围棋将棋部、生物部、天文部甚至连人都没有。最后看见了不二男所属的神秘学研究部。
不二男的手指在半空中勾画着家谱图,说道:“琢磨君是大门家大女儿的孩子。鸟新老师是你母亲的妹夫,所以原本应该是你的二姨父,他是二女儿的丈夫嘛。但是你遭遇不测,过继给四女儿当养子,又准备继承大门家的姓氏。所以鸟新老师不仅是你新妈妈的姐夫,更摇身一变成了你的二姑父,真有意思嘿。”
“有意思吗?也是,想起来真是少见。”
“你自我介绍时说姓如月,怎么没有改成大门呢?”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了。我奶奶是希望我快点把姓改过来,但还在等其他手续。其实我现在还没有正式申请走领养流程。”
“为什么啊?”
“感伤。”
“Sentimentality?”
“可能我不想舍弃父母姓氏吧。至少现在,不想那么快。”不二男不置可否地长哼一声。
神秘学研究部,位于设有音乐教室、美术教室的综合楼一角,与一楼理科实验室相邻,好像原先就是实验准备室。
打开门,灰尘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一个背光的细长房间。
现在是作为杂物间了吗,烧瓶和烧杯等实验器皿积了一层尘埃,鸟类和巨蜥的标本安静地呆在玻璃柜里,露出肌肉和内脏的人体模型掉了右胳膊,还有一些像是来自美术室的废品,脑袋开瓢的维纳斯、裂痕斑驳的布鲁克斯石膏像,杂乱地堆在地板上。
唯一正常的,但被一切异形所包围着的,是一位读书少女。她占住了房间中央由四张课桌拼凑出来的区域其中一角。听见我们到来,少女扬起脸,大而娇媚的眼睛望着我们。
圆脸、厚唇。染着淡茶色的短发将她粗糙的面容修饰得柔和了一些。
不二男介绍道:
“小舞,我给你带来一位新人候补。这位,今天刚转学来的如月琢磨。”
接着他向我介绍:
“琢磨君,这位是村山舞。”少女响起高亢的笑声。
“琢磨君当然认识,都是同班同学~你的自我介绍我听了,我也做过介绍了,就在大班会上~”
不二男笑嘻嘻地说:
“总之,再介绍一遍也比较好。琢磨君不只见过小舞你一个,更何况他现在人和名字还对不上号呢。”
他说得没错。这个女孩是坐在教室角落吧,我对她也仅仅有这点印象。
不二男一屁股坐在老木椅上,问起小舞:“部长呢?今天没看见她,是回家了吗?”而舞在用呆呆的眼神看着我。
“琢磨君要是能加入我们那多好呀~今年我们就只有三名成员:我、京香还有不二男,人太少太冷清了。我一直很想男生加人,而且是——琢磨君这样的——帅帅的男生。你看那不二男,他那么娘,不符合要求呀~”
“我可能是不符合要求,但是你也不符合,你是脑子不符合。”
“彼此彼此,呵呵嗯~”
确实,舞口齿不清的说话方式和懒洋洋的气质,总给人一种头脑少根弦的印象。
她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