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由召唤师们变得怎样的从容也没有了。
背部重重跌在地上的姊姊莲华用力抓住同样陷入呼吸困难的妹妹彼岸的巫女服,强行拖著她走。为了不被崩塌的巨大仓库压扁,能离多远算多远。
(我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咬紧渗出铁锈味的牙关,冥乃河莲华拉著妹妹一步步前行。
(绝对不能让世界上最重要的妹妹被一群连脸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的家伙们当成弃子……!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逃到安全地带!为了办到这件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彼岸!快站起来,咬紧牙关,用你所剩的所有力气跑起来!」
只要能越过三百公尺外的围栏就能离开港湾地带。但一路上什么遮蔽物也没有,会被敌人看得一清二楚。灯光也不少,随便接近的话马上会被发现,必须找出其他路径或手段才行。
「姊……姊姊……激发手榴弹的数量还剩多少……?」
「只剩三颗。首战中用太多了。我们刚刚不是才一起数过数量?这不是口袋里的饼乾,多数几次也不会增加。」
「所……所以说……」
彼岸讲话结结巴巴是因为她还没喘过气来。
恐惧和混乱也增强了这点。
「所以说我们能『主动出击』的次数,只剩三次而已吗……?」
「敌方有一票能唤出神格级被召物的高阶召唤师。这样的话,不管有几颗都不够用……我刚才不是说了?别管战斗了,我们要把心思摆在如何全身而退,否则转眼间就会被逼进死胡同。」
一边是各个皆为精壮顽强的战士,且数量有如排山倒海般袭击而来,另一边却只能悲叹打仗用的子弹数目不足,简直就和古典战争电影中的绝望战况如出一辙。如果不将目的由「打倒对方,取得胜利」转移到「存活下来」,等候这对姊妹的恐怕只剩英雄式的白白送死。
轰……!低沉震动再次响起。
冥乃河姊妹不禁倒抽一口气,心惊胆跳地观察状况。幸好,整整高于四周景物一颗头的巨龙法夫尼尔和八岐大蛇并没有发现她们,仍在有段距离的地方缓缓移动中。虽然这也意味著其他伙伴正遭受到惨烈的攻击。
莲华听到妹妹彼岸铁青著脸在口中喃喃念道:
「(……在非比寻常的战斗中引导我们获得胜利的「白之女王」啊,请伸出您的御手帮助脆弱人子的灵魂吧……我今后会努力吃下讨厌的青椒,也会好好听姊姊的话,所以求求您……)」
虽然祈祷在「这个行业」中并不稀奇,莲华听著彼岸天真的祷告,又想起刚才自己在心中默默做出的决定。
──为了让世界上最重要的妹妹活著逃离这里,不管什么我都肯做。
一边反刍自我发誓的内容,莲华用力咬著下唇,低沉又强而有力地说:
「……身为召唤师除了祈祷以外,还有其他方法直接对神明诉说吧?我们走吧,彼岸。」
「去……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呀。还有,你本来就该克服不敢吃青椒的坏毛病。」
莲华一边应答一边压低身子,隐身在巨大仓库的残骸背后,重新展开移动。她脑中已浮现了港湾地带的鸟瞰图。虽然知道哪边是「安全出口」,但现在距离该处仍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一点三公里,几乎是纵贯整个港湾地带的长度。贸然前进马上会被发现,但只要小心翼翼躲在遮蔽物背后,生命安全或许就能获得保障。就是这样的路线。
从瓦砾到瓦砾,短距离跳跃般移动。
避开光亮,与阴影同化似的前行。
即使极近距离两公尺内有道诡异人影──多半是敌方召唤师──通过,也只能拚命屏住呼吸,静心等待对方离去。
在喉咙感受到烧灼般刺痛的极度紧张中,莲华时而用单手摀住妹妹嘴巴,缓慢但确实地接近「出口」。
就在这时──
喀啦……附近传来瓦砾崩塌声。
在稀稀疏疏的街灯光芒之中,到处都有某种团状物体存在。那些物体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大得可以环抱的恐龙蛋;像是倒在地上空虚地挥舞著手脚的成年人等身大发条人偶;像是一株枯树;像是半张著嘴、试图发动不存在的车辆引擎的人影;像是掉落地上的冰淇淋;像是抱著膝盖坐在地上、叨叨絮絮嘟囔个不停的女性。
是「战败者」们。
虽然召唤师能自由呼唤出不应存在于现世的「被召物」来战斗,可说具有与神明同等的力量。但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所召唤出的神在眼前被击破,也会在心中刻下相当于所信仰的神祇被杀死的强烈冲击。那是一种有如神话的终结、世界之末日般的绝望,连「抵抗」此一理所当然至极的选择也办不到,只能茫然自失地望著灾厄之墙近逼而来。
那种情况和昏厥并不同。
仍保有意识却动弹不得。
用一句老俗语来形容,就像是「盗取木乃伊者反成了木乃伊」,更正确而言,是成了僵尸。只能不停缓慢重复无意义的行动,任谁做个简单的手势或招手,他们都会跟著走。作为使役神明者的末路,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下场了。
若用医学方式来说明,近距离受到发出激烈闪光与巨响的震撼手榴弹冲击,不管任何人都会陷入约十几秒的「连自己现在还活著或死了也不知道,一切意识都飞到九霄云外」的状况,只要想成战败者们陷入这种冲击整整持续一天以上的情况就对了。这不是靠什么斗志或努力之类空虚的精神主义就能解决的,因为人的生理结构根本抵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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