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
抓在手里的〈镖〉被一下子收走了。
天赐转动眼睛,看到希娅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在抢走的〈镖〉与天赐之间往返。
「葵菈……希娅……为什么拦我……?」
「天赐,你今天一直都不对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人家和希娅一直都在担心你!然后就在刚才,我们有种不好的预感,就想在睡觉前一起来看看你……结果就看到你这样……!」
「没收。这间屋里的所有利器……能用来自杀的东西,全部没收」
「啊……啊……」
希娅把〈镖〉连包一起收走,天赐竟恋恋不舍地呻吟出来。
——你们这么做,我不就没法惩罚自己了吗……
「怎么会这样……!抖得这么厉害,身体冷透了,吐得到处都是!还哭着寻死腻活……太奇怪了啊!天赐,你今天一大早开始就很奇怪啊!」
「……我……」
「讲出来啊!拜托了……!你一定很难过,很伤心对不对?而且,人家还一丁点都不能理解你的感受……!所以讲出来吧……求你了……」
她金色的眼眸湿润了,那对湿润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天赐,目光不肯移开丝毫。
天赐在哭,所以葵菈也哭了。葵菈就是那种性格。
有人开心她会一起开心,还更加开心。有人笑,她会笑得更大声。葵菈对他人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所以遇到有人悲伤时也是一样。她肯定丝毫不懂天赐受的是什么苦,而且她本人也诚实地承认了。但是天赐在哭,这足够让葵菈伤心,而且比受苦是她自己时更加伤心。
这是无偿的温柔。可对于现在的天赐来说,这温柔无异于最大最大的痛楚。
「……贝特……从前就很笨。上课完全不行……大家都觉得他认证测试的笔试肯定会挂……但我们拼命教他,结果他就低空过线了……他实技成绩非常优秀,进了顶尖梯队……于是就当上了〈升降者〉……」
「嗯……」
但是——即便是承受痛楚,天赐还是想要委身于这份温柔。
「艾尔他……从小就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其他家伙一直都笑话他像个女生……。但艾尔从来不想要伤害任何人……。最开始面对魔物,他都不希望对方受伤……太温柔了……。我觉得他很厉害……他很擅长思索避免受伤的办法……」
「嗯……」
这已然是忏悔。他声音、身体都在颤抖,回忆着在自己手中抹消掉的重要之人们的过去,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葵菈依旧温柔地紧紧抱着他,附和着他所讲的每一桩每一件。
「要是没有杰叔……我和贝特根本就当不上〈升降者〉……。以前有次……我、贝特还有艾尔三个人半夜里偷偷溜进了〈塔〉……。我们很想成为〈升降者〉,很向往……然后一下子就没忍住……。但是我们搞砸了,被魔物盯上了……当时我们就想,这样下去所有人都死定了……。但就在这一刻,一个人把魔物统统砍飞了……他就是阿布拉杰大叔……。他很照顾我们……一直罩着我们直到独当一面……」
「嗯……」
「…………」
不知什么时候,希娅也把椅子拖到天赐身旁坐了下来,握住了天赐的手。
二人的温暖将天赐几近冻结的心灵缓缓溶化。
天赐的忏悔一直持续了下去,直到天空开始亮起来。二人从未表现出一丝不开心,一直陪他到天亮。
*
「……冷静下来了?」
「……」
葵菈以温和的微笑这么一问,天赐点头回应。
实话说,天赐自己都还没整理好思绪……不对,根本就不可能整理好。刚才讲的那些,葵菈和希娅恐怕一点都没听懂吧。天赐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又怎么可能让她们明白。
就算这样,天赐的心也算活了过来。他至少明白,只要有这两个人在,自己就不能一死了之。
「哎~,床单都脏成这样了!你以为是谁来洗?」
葵菈大概认为已经没事了,缓缓松开天赐的身体,看到脏兮兮的床单后眉头一纵。天赐对她的离开萌生一抹惋惜。
「……我自己洗」
「不行!天赐,你虽然冷静下来了,必须好好休息!行了,人家现在就拿干净床单来给你换上,这个就拿走了!你等一会儿!」
葵菈从床上掀走各种东西,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天赐呆呆地看着她离开——这时发觉仍在握着自己手的希娅。
「……希娅,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没事了」
「知道。自杀企图,不过问了。但没收的事,不接受抗议。〈镖〉不还你,除非我和葵菈同意」
「……这没关系。啊,你不用再抓着我的手了……」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
有什么理由让她这样握住自己的手吗?天赐想不明白。希娅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从来都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她绝非冷血无情。
那个时候——天赐快死的时候,希娅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