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加茂口袋中的霍拉接着说道:“我查了档案,成书于江户时代的植物图鉴《本草图谱》中,有关于火焰茸有毒的记载。就算不广为人知,以前至少也发生过火焰茸中毒死亡的案例吧?会有人知晓其危险性也不出奇。”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事情,月惠用双手捂住脸,指尖仿佛痉挛般微微发抖。
“哥哥知道那蘑菇有毒,把蘑菇掺进了他的饭里,我就在旁边看着……瑛太郎是被我们杀死的。”
如果瑛太郎是因中了火焰茸的毒而死,那也不能怪医生找不出死因了,因为当年还几乎无人准确知晓其毒性。从结果上看,两兄妹的行为已基本构成了犯罪。
知道了父亲的死亡真相,幻二的脸扭曲了,但在愤怒爆发之前,他控制住了自己。他垂下头,无力地说:“可你们当时一个九岁,一个八岁,大概还不明白这一行为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那不算杀人,更接近意外。”
月惠微微摇头,说:“不,我们的行为无法被原谅。”
“没这回事。”插嘴说这句话的是雨宫,他看向正吃惊地看着他的月惠,说了下去,“我知道的……你一直害怕你的哥哥月彦,没人的时候他还会对你暴力相向,对吧?”
加茂也曾几次目睹月惠对月彦表露出惧意,也能从中嗅到与暴力有关的味道。
看着眼里浮现出泪光的月惠,雨宫又说道:“你太害怕月彦了,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你不得不听他的。我全都知道哦。”
“就算是这样……我本可以阻止哥哥的,没去阻止他,是我的罪过。”
说这话时她已恢复了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声音里的坚持,雨宫也茫然地闭上了嘴。
一阵沉默之后,月惠又断断续续说了起来:“下毒后的第三天傍晚瑛太郎就去世了,哥哥逼我答应不跟任何人说,可他还是害怕有人发现我们干的事。”
加茂已凭直觉猜到,月彦威胁了自己的妹妹,逼她答应保密。吓坏了的八岁女孩只能听从。月惠又说了下去。
“哥哥听说大人们深夜要在餐厅碰头,就带着我去偷听。来的有父亲、翔子婶婶,还有光奇,他们怀疑瑛太郎是被人谋杀的。”
加茂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问:“然而讨论的方向越来越偏,最终得出了‘杀害瑛太郎的肯定是羽多怜人’这一结论,对吧?”
月惠轻轻点头。
“我想,父亲和婶婶一开始就想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去……最后他们说要仔细询问怜人,便去了卯兔间。”
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怀疑的怜人,大概听从三个人的话,从房间里出来了吧。
“哥哥很高兴事情会如此发展。他说绝对不能错过好戏,带着我跟在大家后面去了柴火房。柴火房的墙上有缝隙,因此我们在外边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父亲他们上来就认定怜人是凶手,当然,怜人否认了,可谁都不听他说话。询问变得越来越暴力,情绪激动的光奇把怜人打得飞了出去。”
这不是询问,这已经是私刑了。
“不管被怎样暴力对待,怜人还是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可他没做任何抵抗。终于,被踢了一脚之后,怜人失去平衡,仰面倒下,头撞在了桌子角上……那情景至今仍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消失。他摸了摸后脑勺,手全染红了。”
不知是不是想象出了当时的画面,幻二流出了泪水,嘴角挤出一句话:“就因为那伤,怜人他……”
月惠咬着牙继续讲述。
“即使这样,怜人还是向前爬了几步,悲痛地诉说自己什么也没做。我想,只要能让大家相信他是无辜的,性命什么的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最终,在低头木然俯视的父亲他们面前,怜人不再动了。”
这番过于凄惨的诉说让文香和雨宫都落了泪。月惠仍在继续。
“父亲和婶婶开始商量把尸体扔到冥森深处的沼泽里,这时我不知不觉地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了,想必是哥哥把我搬回了房。”
从声音就能听出月惠的情绪起伏得厉害,她再次用双手捂住了脸。
“第二天哥哥又去偷听大人们的谈话,结果得知父亲叫来了究一夫妇和刀根川,进行密谈。让人大吃一惊的是,父亲把怜人身世的秘密告诉了他们,还说‘羽多怜人承认毒杀了瑛太郎,然后失踪了’。”
究一听了这些话应该深受打击吧。仅仅是亲如兄弟、一起长大的怜人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一事就够他难以接受了,还得知了怜人复杂的身世。
幻二像是忍无可忍了,低吼着说:“他们竟如此厚颜无耻,说出这样的谎话?”
“父亲就是这种人。可哥哥觉得这谎话很有趣,他说长大之后可以拿这个威胁父亲……而究一完全相信了谎言,并同意不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瑛太郎和怜人都是太贺的亲生儿子,究一大概是觉得告诉太贺其中一个杀了另一个过于残忍了吧?”
听了加茂的话,月惠轻轻点头,道:“究一夫妇答应保密,并让刀根川做出同样的保证。父亲因为分享了一个虚假的秘密,而成了他们的同伙。”
加茂终于明白为什么幻二要求解释怜人的事的时候,大家的反应都那么奇怪了。
漱次朗、翔子和光奇是想隐瞒曾犯下的罪行,因而保持沉默;究一夫妇和刀根川是为了保住虚假的秘密而不肯开口;太贺老人则是害怕怜人的身世暴露,所以避开了幻二的追问。
月惠放下捂着脸的双手,仰起被泪水打湿的脸,叫道:“我全都说出来了。如果你的目的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