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记载佐藤的恶形恶状,不如说是将各种无法实现的私刑幻想累积而成的诅咒档案──而且终究一直都在那里。
此外,最近输入的数量村上人柱占压倒性的多数。虽然原则是不具名,但因为只有我们三个人,看文风以及修改的时间也知道是谁在抱怨。
然后内容也是:「把灯芯插进肚脐里点火,像蜡烛一样烧他三个月」、或是「让野鸟把他两个眼珠子都啄掉」,内容似乎越来越走偏。什么把灯芯插进肚脐里,又不是三国志里的董卓啊。真的渐渐朝变态的方向前进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自己输入纪录的次数都已经数不清了。田所先生应该也是一样吧。就这样──《移交书》的内容日益充实丰富。
总之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我们就不得不继续饲养公司的这头猪公。至于这头猪公的处境,人事部门认为「总而言之对公司的利益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那就不用管了」。更有甚者,把人事部门判断为「还算可用,但就算派不上用场了也不可惜」的人员派过去,然后从旁持续观察吧。这里简直就是被舍弃者的最终坟场。
只要公司这样对待佐藤,就算跑到劳工局去抗议,把他骂人的录音当证据起诉的话,就等于自己丢了饭碗。
我眼下──还没有这样的勇气。
要说是为什么,因为我还是没办法不抱着一丝期待。
因为等顺利生完孩子,育儿也告一段落,我还想再度投入全职工作。
公司也可能再度把我调回主要部门也说不定。企划部的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做起来很有成就感。
其实这份社内杂志的工作也是这样。现在虽然是这种状况,但能给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同事提供有利的情报,其实非常有意思。即便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也一样。以现况来看环境不可能做什么大事,但要是以后佐藤不知怎地能调职离开的话就难说了。就可以凭着自己的决断,做各种各样想做的企划……
总有一天。到那一天的时候。
这黑白的日常,或许能有变成五彩斑斓的一天也未可知。
田所先生和村上小哥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来这个部门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一定跟我差不多吧。
只要还身为大公司里的小齿轮,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还在使用生锈的零件,就一定在哪里会出问题的。因为公司的运作都是齿轮合作运转的结果,出了问题必定有人要倒楣。
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自己成为那个出了问题的部分。然而这是公司在每日正常营运的过程中无法避免的事情,必须的牺牲。
所以我们忍耐着各种不合理的待遇,一面暗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脱离苦海。每一天都像没有尽头的地狱之旅,我们只能被消费、被消化。
想逃离。这是心里唯一个寄托。
「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我一面切着淋上芥末酱的烤猪排,一面喃喃自语。田所先生和村上小哥同时朝这里看过来。
「那家伙,要在公司待到什么时候啊?」
《移交书》到底要累积到多少百万位元组,多少十亿位元组,他才能从这里消失呢?
「要是没有他就好了啊。」
说起来容易──但那家伙八成会在这里待到退休吧。
这里是公司的墓地。猪公的最终归属吧。我偷偷地笑起来,另外两人也同意:「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啊。」「我也每天都这么想。」
我不经意地瞥向窗外,在地面热气蒸腾的灰色街景中,只有镇守神社的绿意摇曳晃动。
对了。在这家咖啡店,能看见那座神社啊。搞不好,开始记录《移交书》的历代前辈们,也从办公室垂眼望向同一座神社,一面心中暗自祈愿也未可知。
希望不是自己离开,就是佐藤消失。希望能用某种方法,结束这抑郁的一天又一天。
「孕妇产检?相马,怎么又来了!」
──那天我又一面听着猪公怒吼,一面极力忍住面颊的痉挛。
「女人就是好命啊。只要生个小孩就能轻轻松松地工作。啊~啊,我也好想休产假喔!!不仅这样还能因为产检理所当然地早退~是吧?这日子也过得太轻松了吧。」
「对不起。……真的给您添麻烦了。我因为有严重的静脉曲张,所以医生告诫我说要频繁地去妇产科检查,要不然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其实昨天我也附上了亲子记事本的影印本,跟你报告过了……我心里这么补充说明。佐藤的表情明显地扭曲了。他的表情让我联想到在微波炉里加热过度,皱成一团的肉包子。
「我早就说过了烦不烦啊你!!」
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肉包子突然大声吼叫起来。
「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一天到晚说个不停。你这个女人自我意识过剩,恶心死了。你想被调到乡下地方去吗?!光是仗着自己是孕妇的身分,堂而皇之地给公司添麻烦就已经够了,现在还性骚扰啊!」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我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台词时,他还追加了一句:「去搞你的什么健康检查吧,去把两条大腿张开给人家看呀。」你说这种话才是性骚扰好吧!
我忍住要叹气的冲动,低头行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咕噜咕噜,哼哼唧唧。
──佐藤说的话全部都是猪叫、猪叫、猪……
啊──,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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