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牙齿狞笑,再度挥动球棒。
不用说──等我回过神来,办公桌周围已经惨不忍睹。
鲜血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积成血池,上面晃晃悠悠地漂荡着粉红色的肉片。碎裂的头盖骨上剥离的头皮,勉强系着白色的骨片,上面还有一撮撮的头发,不知怎地让我想到排水沟里的垃圾。牙齿也飞到大老远,散落四处。
哎~哟,我露出苦笑。今天也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白费功夫了啊。得再用些发胶了呢,组长。
对了对了,已经一片血红的那份资料,不就是那个企划最新的纸本嘛。我提出的内容,反正一定又是被随便修改,然后得意洋洋地用自己的名字提交上去吧?真是太可惜了呢。漂漂亮亮地印出来,竟然搞得这么脏,人家一定不肯看了吧?
更有甚者,两颗仍系在视神经上的眼球,简直像是漫画里的画面一样,在地板天真无邪地望着这边。我不由得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虽然脑袋没了,但却仍好像坚持继续工作般倒在桌上的尸体、吃尽苦头千辛万苦才完成的决议案、不应该碰水的电脑等全部都被红色液体搞得一塌糊涂。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好笑、太好笑了──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我抱着肚子当场大笑不止。
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我放开球棒,用手摸脸颊,感觉到黏糊糊的东西。手中残留的那种击中骨肉的感触更加鲜明。
终于,干掉了。
终于,虽然这么想着,然而虚脱的感觉却大于成就感。
因为──这么简单的话,那现实中应该也办得到吧。
看着眼前跟恐怖电影没有两样的血腥光景,我心中浮现的感想简直有点蠢。
怎么这样啊?对不对?
不是很简单嘛。
那么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家伙;那么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不配活着的垃圾一样的家伙。把我辛劳的工作成果,全部都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的家伙。
我过得那么艰辛,觉得那么难受,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却这么简单地、不费吹灰之力全部干掉了,什么也不剩下,就像这个人完全不曾存在过一样。
「蠢透了。」
我发出声音。
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干呢?
分明心里觉得无比痛快,但嘴里却泛起说不出的苦味。
为什么呢?因为无论是散发出温度的尸体,或是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全部都非常真实,让人没办法摆脱「这可能不是真的是梦吧」的感觉。
我迟疑地捏自己的面颊。醒不过来。而且,会痛。
──感觉得到疼痛。这就是说。
说不定这……不是梦?
不是梦──
骗人,骗人的吧?
「怎、么办……」
我一开口,声音发抖。
发现自己声音发抖,我更加焦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完全陷入慌乱中。判断能力迟钝,运转不灵的脑袋中,只有怎么办、怎么办这句话像广告塔的电子公布栏一样不断地跑马灯。
最后,自然而然达成的结论。
「藏,得藏起来……」
得藏起来。得藏起来。得藏起来。我不由得一把抓住桌上散落的肉片,潮湿柔软,略带温度的感触,让我尖叫一声收回手指,焦躁还是占了上风。
该如何是好。能藏身的地方。在哪里?该躲在哪里?我猛地拉开抽屉,想将血肉都扫进去。
不行,没地方可藏的。当然不可能。乱七八糟的血肉把灰色的滑鼠都染红了,更加无法收拾。
在我手忙脚乱的当口,背后传来了动静。
有人来了。是同事们来上班了。是啊,有人,终于来了。
我听到自动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渐渐接近。明朗的一声「早安」,是西野小姐吧。也可能是别人。
不管是谁都一样。怎么办?现在这个样子。
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大汗淋漓、汗流浃背。
别这样。现在,别过来。拜托了──!
──就在这里,我醒来了。
手机低调地嘟嘟嘟震动,告诉我起床时刻到了。
「……是梦啊。」
我从被窝中慢慢伸出手,关掉闹钟。
……是梦。
我呆呆地望着墙边。本来应该已经变成凶器的金属球棒,果然还是连包装都没解开,靠在墙边。我果然还是不想打开,确认内容物的颜色和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