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
我像想遮掩写了什么似地,把绘马抱在胸口,快步走向油漆斑驳的铁架,轻轻地把绘马挂上去。转念一想又把刚挂上去的绘马藏在写着「非常感谢您」那块绘马底下。
我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啊啊,真的写了。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吗?不知道是因为罪恶感还是成就感,我品味着这种无法言喻的骚动不安,像逃跑一样离开了神社。
*
在那之后,我充满了悔恨。那块绘马,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了可怎么办啊?不,上面并没有写我的名字,但是搞不好有人能从笔迹认出来。或许还是现在去拿下来比较好……
真的是翻来覆去非常平凡的烦恼,最后我仍旧是非常平凡地毫无作为,到了傍晚已经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块绘马而已」,就这样抛到脑后了。
结果我随便逛了一下附近的观光地点,吃了糯米团子跟手工仙贝之后,并没有碰见什么熟人,就这样回家了。
我一面玩手机,并没有特别想查阅什么,只是翻了一下社交网站的内容。突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对讲机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快递。」
「来了。」
穿着蓝色条纹制服的快递小哥,把一个细长的纸盒子交给我,然后就走了。
不用看内容标签也知道是什么。
……就是那把金属球棒啊。比我想像中还快送到呢。
因为商品是在儿童用品的分类,我以为会是比较脆弱的便宜货,但不用打开盒子都感觉得到重量。这真的可以当凶器用了啊,我窃笑着想道。
好了,东西送到了,现在要拿它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然送给附近的小学吧。如果要送出去的话,新品包装不要打开可能比较好。不过平常上班的日子,不可能有空送过去,到底什么时候能送也不晓得……
我把球棒连盒子一起靠在墙边,望向窗外。从单身公寓的八楼望出去,可以眺望闪耀的都会夜景,以及笼罩在街景上方,让人深感自身渺小的薄暗星空。
「啊~啊~」
我不由得发出叹息。本来应该跟男朋友过也不奇怪的周末,却在一时兴起之下变成了不可思议的经验。虽然,我并不后悔。
我倒在莱姆绿的床单上,闭上眼睛。可能是适度走动过了吧,身体感觉到健康的疲劳。
可能是在绘马上发泄出毫无虚饰的本心吧,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斩断恶缘的神明,把我心中的烦躁不安都一刀两断,让我如释重负也说不定。
我是这么觉得的。
*
那天晚上。
──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话虽如此,并不是见到了什么奇特的景致。同样的房间,同一张床。同样的莱姆绿床单。枯萎的盆栽小番茄。并排的营养液瓶罐。
神奇的是,梦中的我还能思考。
首先,我自己知道,这是一场梦啊。而且虽然是在梦里,但床单的触感,还能闻到桌上喝剩红茶的香味都非常真实──我觉得这就是之前那位对占卜和灵力能量有兴趣的朋友说的:「自己知道是作梦的梦?那叫做清醒梦喔!」
我睡觉的时候分明是晚上,但从窗口看见的景色是白天,晴空万里。有点像是去神社参拜的时候那样,让人神清气爽的清一色天蓝。
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然后,我这么想着。
难得天气不错,今天我就把组长干掉吧!
──这样。
为什么在此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事情呢?既然天气不错,那正适合外出。刚好又有非常称手的凶器寄到了。因为话说回来,这球棒本来就是要用来干掉他的不是吗?
就是啊,想干掉他的话,动手不就好了。
反正是作梦。「清醒梦就是因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才有魅力啊!」我记得我的朋友非常热切地这么说过。
既然如此打铁就要趁热。简直像是决定早饭要吃什么一样轻松愉快,我一面哼歌一面打开盒子的包装。里面果然是沉重的铅色球棒。
但是,公然拿着凶器到处走也是有点那个。
这么一想我从衣柜里面找出许久没用过的黑色波士顿包。我把球棒塞入学生时代旅行时的良伴里。
哎哟,袋子好小!或者应该说,球棒太长了!
像卖特大香肠的盒子一样,我看着球棒从女用的可爱黑色包包里露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什么啊这是,太好玩了。
没关系了。反正是梦。就这样吧。要是香肠的话,那接下来就等于是加上番茄酱,岂不是很合适嘛。
我望着塞着球棒的丑包包,自己一个人咯咯笑起来,然后精神百倍地准备去上班。
接着──我就醒了。
嘟嘟嘟,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那不是别人,是我为了让自己不睡超过一个小时而设定的闹钟。
望向窗外,夜空一片漆黑。时钟显示午夜。
──真是讨厌的梦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心情却很好,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