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辩解,感觉只会火上加油。」铃井说。
「地位有别,神桑也很难反驳什么吧。他一定很难受。我很想帮帮他,会再找机会跟课长谈谈。视情况,会请部长来说说课长。」
铃井和睦美任职的「四宫食品」,是业界里的中坚食品公司。铃井隶属营业二课,主要负责冷冻食品。
直到去年,铃井都还在企画部。他大学读的是理学院,之所以进来食品公司,动机是希望参与企画或研究。所以今年突然被调到营业部时,他打击很大。企画部的前辈安慰他说「趁年经在各部门经验一下,也是一种历练」,但他心情沉重极了。而且调来营业二课后,遇到的上司又是佐藤课长。
佐藤和铃井不同,进公司后就一直待在业务部门,现在才四十一岁。在有许多老员工的这家公司里,在主管当中,是非常年轻的一个。佐藤肩膀宽阔,嗓门也大,看上去就像个魔鬼教官,那种气质让人畏怯。感觉对这个从业务第一线的基层爬上来的课长来说,来自企画部的自己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铃井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他。
但「不太喜欢」变成彻底的「厌恶」,还是目睹佐藤对特定部下那种过火的斥责现场以后。
佐藤对今天也在走廊训话的神桑特别苛刻。
神桑从铃井调到营业二课以前就在这里,据说是去年年底临时聘用进来的员工。年纪应该是五十多岁,对课长来说,是所谓的「长辈部下」。现在这年代,相较于过去完全讲求论资排辈的时代,「长辈部下」在任何公司或许都不算罕见了。实际上,公司里其他部门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但是像神桑这样,不管是外表或氛围都明显地年长许多的人,是其他部门鲜少看到的。
铃井第一次踏进二课的时候,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神桑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最靠近入口给新人的座位旁边,虽然冒失,但他忍不住又定睛看了一次。半白的头发、黑框眼镜,笔直的站姿彷佛小学朝会上看到的校长,然而他居然不是主管,只是普通的同事,这件事让铃井大吃一惊。
神桑这个绰号,似乎是佐藤课长取的。听到课长是为了让年纪比自己大太多的神桑融入部门里,指示所有的人都要这么叫他时,铃井内心真是服了。他觉得课长那种相信可以靠称呼来拉近距离或改变气氛的观念实在落伍到不行。
铃井问过神桑一次。因为大家都这么叫,铃井自然也不得不这么叫,他满怀歉疚,趁着只有他们两个加班的机会问了:「你不会觉得排斥吗?」
「对不起,我们明明年纪比较小,却这么没大没小的。」
铃井这个问题似乎让神桑很吃惊。他睁圆了眼睛,接着柔和地笑了:
「原来你在介意这件事?铃井你人真好。」
「不是,可是……」
「大家这么亲近地叫我,我觉得很高兴。」
「最先这么叫的是课长对吧?」
「嗯。」
萤光灯照耀下,神桑头上的白发反射着银光。铃井看过这种颜色,是上次返乡时看到的父亲的发色。他想:这样啊,他跟我爸年纪差不多啊。如此一来,他便忍不住想像:万一父亲也在公司被比他小的上司那样训斥的话……佐藤课长在责骂神桑的时候,都不会稍微想到自己的父亲吗?
「课长是个好人,我很感谢他。」
神桑很自然地──实在太自然地这么说,铃井忍不住「咦」了一声。
铃井微笑,看着铃井问:
「你觉得很意外?」
在近处一看,神桑的五官轮廓很深。眼皮很厚,顶着鹰钩鼻,配上高高瘦瘦的个子,有股独特的威严。也许是因为这样,铃井觉得神桑现在的「部下」地位还是与他极不相称。
铃井僵硬地点点头。神桑说:
「我不是一毕业就进来的,而且年纪又比较大,课长应该也觉得很难办事。绰号也是,他在向大家宣布之前,有先问过我的意见。他说他希望大家叫我『神桑』,问我会不会觉得反感。」
「原来课长有先问你吗?」
原来那个人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吗?铃井半信半疑地反问,神桑点点头说「嗯」。神桑说课长是「好人」,但铃井觉得:啊,这个人比课长好上好几倍,所以才会这么想。
「课长是希望我能好好地融入这个部门。」
神桑之前是做什么的,铃井不太清楚。本人没有提到太多,因此铃井觉得似乎是个禁忌,不敢主动探听,但他觉得搞不好神桑在以前的职场位高权重,要不然就是老板。明明有实力,却遭遇公司裁员之类的问题牵连也说不定。
铃井听说现在神桑虽然是营业部人员,但不管是薪资或保险那些,都不是正职人员待遇。工作也不是出去跑业务,都是接听电话、或帮忙业务处理简单的约客户、行程管理等等,就类似助理。如果神桑以前的工作职权很大,那么自尊心应该也很高,却能认份地默默做着现在的工作,光是这样,就让铃井觉得很了不起了。
然而──每次佐藤课长数落神桑的时候,都一定会这样说:
──你这副德行,在之前的职场居然混得下去。你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告诉我啊,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课长那种讲法,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根本就是在否定别人的人格,跟时代完全脱节。」
铃井觉得根本就是权势骚扰,是再典型不过、看了教人羞耻的露骨权势骚扰。居然有这样的行为横行,这家公司的落伍体质实在教人想哭,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公司,更教人打从心底觉得窝囊。
「我懂。」
睦美拉开奶茶罐拉环说。铃井开始抖脚了。这是他从小烦躁时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