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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种痛苦却伴随着好似七日创世,广如宇宙的规模感。
所谓的漫画家,就是把创造新世界当成工作,因此这样的比喻也未必浮夸吧。况且连神工作了六天都要停歇一天,他的劳动却没有休息。我猜他大概一直在思考漫画的事。因为那不像普通的工作可以切换ON与OFF,他肯定在用餐时、赶着上厕所时、入浴冲澡时,都会把漫画留在脑海的一隅。
(加油。)
不知不觉中,我会在内心为他打气了。
正因为世上尽是不合理的事,我更希望他的痛苦及悲伤能得到回报。
坚持一个月之后,那一刻总算到了。
从我开始观察他算起,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于是,我恋爱了。
因为那副笑容实在太不光彩了。
他的眼睛依旧湿润得像是快要掉泪,脸颊困惑似的紧绷着,同时嘴角则是上扬的。是如此难看的一张笑容。
要比喻的话,那就像野生胡狼空着肚子在草原到处游荡,三天三夜仍然找不到东西吃,当同伴一一倒下只剩自己时,好不容易发现的猎物却是比自己庞大好几倍的野牛,即使扑上去也说不定会被一脚踹死。像这样的情况。
既害怕又寂寞,尽管知道是有勇无谋却不得不咬向猎物。
伴随这般迫切感的笑。
不像猎豹那样帅气,更不像狮子那样从容,也不像老鹰那样优雅,却还是没有失去身为肉食野兽的骄傲。
他那软弱而勇敢的笑容,让我觉得比任何事物都还要崇高。
我变得想多认识他这个人,选择的座位便开始逐渐往他靠近。
光是这样还不过瘾,我试着跟他点相同的餐点来吸引他。
不过,他在进入创作模式时的专注力惊人,当然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尽管有点遗憾,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我不上学的那段期间,他人的眼光对我只会造成恐惧。
(他不来家庭餐厅以后倒是让我心慌了。)
自从口罩变成日本国民的标准装备时,他就没有在家庭餐厅出现了。
幸好他的个资管理不严,多亏如此我才查出了不少情报,否则我们或许就没有机会再碰面了。
(他现在肯定也是带着那张脸在努力吧。)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怀有的疙瘩根本微不足道。
他的取材绝对会顺利。
毕竟他是不懂说谎的人。
那副诚挚的表情绝对能打动人心。
「──所以说,那间出版社愿意当我的保证人。住宿的地方也找到了,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的报告在妈妈冲好咖啡,并确认文件内容的这段期间结束了。
大概不到十分钟吧。
都是我单方面在讲话,这也理所当然。
「是吗?随你高兴吧。」
这就是妈妈听我说完以后抛出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嗯。我会的。」
我也简短地这么回答。
没有演变成母女和解大团圆。
不过,也没有我设想过的反对意见。
(也许我太把这个人当成坏人了,在心里擅自加深了对她的负面印象。)
既然会让我进樱叶读书,还以为她至少会回应:「不许考东大或京大之外的学校。」然而完全没有那种事。
尽管她确实是爱面子的人,原来那并非向旁人炫耀的主动欲求,而是较为消极的自我保护吗?
换句话说,她只是不想负起养育女儿这种生物的责任吧。
尽管不甘心,我身上确实有一半的基因来自她,正因如此,无形间便能理解她的思维。
成年之后,我会离开这个家。
然后,负起责任的将是出版社与他──更主要的是我自己。
对妈妈来说,既然可以靠这个事实从身为养育者的义务获得解脱,似乎也就够了。
她绝不能算是好妈妈。
我不记得自己吃过她亲手煮的饭,也没看过她来观摩教学,更没有在生日时听过她给的任何一句祝福。
不过要称作弃养,她又给了我太多东西,也不会把男人带进家里,又没有恶毒到把小孩当成向他人炫耀的装饰品。
简而言之,或许她就是这种人。
(已经够了吧。)
我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对于妈妈,我已经没有执着到想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了。
原谅与放弃的想法差不多各半。
我猜或许妈妈也是一样的心态。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