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女高中生要拿菜刀也是可以。
假如地点在厨房,还能期待她怀着爱情亲手做的菜。
不过,身处被人用菜刀指着鼻尖的状态,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不知道是幸或不幸,我对她那副身影有印象。
(对。我确定自己曾经见过她──)
我一边凝视着对方一边开始摸索记忆。
* * *
我陷入了低潮期。
原本连载的作品已经完结,当时我处在非得让新作企画通过的状况。
可是,基于销路考量,责任编辑要的是我处理起来并不熟练的恋爱喜剧企画,我便无法想出像样的点子,一直惨遭打回票。
为了逃避现实,我过着长期沉溺于酒与菸的生活,到最后甚至背负了非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精神压力。
当然,那种精神状态不可能想出好点子。
(印象中,我就是在那个时期看见了她的身影。)
我想起来了。
那是在我到书店买漫画,想用来当新企画参考的时候。
坦白讲,那个时期的我连目睹同行的漫画在店里平放陈列了一整排都会感到难受。不过,我去买的漫画是连要嫉妒都嫌枉然的热门作品,所以勉强承受得了。
为了工作而买的漫画可以报公帐。
因此我需要请店家开收据,但是我的姓名字面上颇为复杂,单纯靠口头说明实在不容易让人理解。
所以我打算自己动笔写,就往结帐柜台探出身子。
然后,我在那时候遗失了手机。
呃,好像是我弄掉的。
照常理想,听见手机掉下去的声音就会发现才对,当时的我却浑然不觉。
毕竟我当时耳里总是塞着耳机,一直与外界隔绝,白天也常常发呆,并没有正常的判断能力。
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有心思要求店家开收据,说来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势利。
不过,长期从事自营业,购物时拿收据就会变成一种例行手续,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在做这些动作。
总之,我掉了手机,而且都没有发觉就从店里离开了。于是,当时她排在我的后面结帐就捡到了我的手机,还追上来把手机交还给我。
为了我拼命跑过来,这种不假思索的人情味感觉很是宝贵。
那时候,她喘得连肩膀都在起伏的模样深烙于我的脑海。
她跟普通的女高中生有些不同。
女高中生是最强的。
以生物来说,处于肉体的巅峰时期,以人类来说则处于被容许无止尽地梦想的最后一段岁月。
洋溢而出的生命能量甚至带来了心灵上的宽裕,她们只顾欢笑嬉闹,发散至四周的活力几乎可谓旁若无人。
然而,她正好与那相反。
美归美,却没有身为生物的强势之处。
感觉在心灵上也没有那种毫无根据的宽裕。
娇弱得彷佛风一吹就会被刮走。
在她身上就是有那种超脱现实而又显得空灵的一丝气质。
哎,假如要用一句话来总结我对她的印象,难免会沦为「超凡脱俗」之类的陈腔滥调。
(当时,我跟她说了什么?)
细节记不清楚。
我想自己大概有反射性地说出「对不起」,或者起码加一句「谢谢」,但就算彼此交谈过,也是相当短暂的事情,顶多三言两语才对。
无论如何,能将我跟她串起来的事情也就这么一件而已。
但是以结果而言,单单让女高中生帮忙捡了手机,对我的生活当然也没有造成任何改变。
我仍旧酒不离手,菸抽得更多根,交出的分镜始终过不了编辑那一关。
(在那之后,我做了什么来着──对了,我借着喝醉的劲头决定要搬家。)
即使向所有合法的药物寻求助力,我终究还是生不出任何点子,就开始有了搬家的想法。
我想逃离一切。
那样的话,只要搬去北海道、冲绳甚或海外就好,我却没有那么做。
想节省搬家费用的穷酸性子发作了。所以,我决定就近找新居。
不顾前后就突然决定迁居。由于跟春天的搬家旺季算是撞在一起,要找到能配合的搬家业者并不容易。
距离迁出租屋处的期限没有多少时日,我索性决定将整套家当都扔了。舍不得多花搬家费用又敢于舍弃家当,说来固然很矛盾,但我的脑袋早就失常得不在乎那些了。
尽管我的信仰并不虔诚,却有想要将一切断舍离,借此去除晦气的念头。
而当中唯一的例外就是液晶绘图萤幕。
只有这东西我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