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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乃夏被急救车送走后依旧没有清醒过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另外受新冠病毒的影响,病人谢绝探视,我完全不清楚乃乃夏的情况。
杀了人。
杀了人。
我,杀了人。
这一句话占据了我整个脑袋。
「今天早上接到了医院的通知,女儿的意识恢复了,也能够应答的样子」
在那之后的第四天,我在三鹰的长峰家面对乃乃夏的父母。
「对于您救助我家女人这件事,我向您致以感谢」
乃乃夏的付清这样说道。
我碰也没碰给我上的茶,一动不动。
乃乃夏的父亲也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一直默不作声,只有时钟指针一直讨厌地响着。
我们隔着客厅的桌子,面对着面。
现在依然处于紧急事态宣言状态,所以我们戴着口罩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是,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这是时下流行的社交距离什么的,说真的我很想谈谈。
不,更准确地说我根本不想谈,只想拔腿就逃。
哪怕以我的过往而论,这么严重的失策都屈指可数。
户籍除籍、思想犯、大学除籍、就职失败,在清算这不像是一个男人能搞出来的大量罪行时,我总是聪明地利用自己的性命。
即便如此我还是罪孽深重,勉勉强强获得宽恕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我却没有踏实生活,而是抱着「要是能拿芥川奖,就可以全部一笔勾销」的想法。
对那时的我来说,就是就是一张能让我逃离痛苦现实的魔法车票。
不久,乃乃夏的父亲开口了。
「我要道谢,但我道谢难以平复我的心情,所以……」
他轻轻起身,东倒西歪地去了厨房,接着
「我要宰了你」
拿了把菜刀出来。
要被杀了!
呀!我发出窝囊的惨叫声。
「饶、饶命啊……求您大发慈悲!」
「你不只害夏子,还要害乃乃夏去寻死。直接被交给警察也不错,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父亲向我逼近,我慌慌张张站起来,隔着桌子跟他兜圈子,躲避他的攻击。
父亲的脸就像能面具一样面无表情,朝我追过来。乃乃夏的母亲也只是垂着头,坐视丈夫的暴行。
「你们都疯了吗!」
我喊了出来,结果父亲也激动起来
「两个女人差点被,你知道做父亲的什么感受吗!」
「我、我知道!我非常理解父亲想杀我的心情!」
「不许叫我父亲!」
父亲把菜刀指着我。
「您知道佐仓宗五郎跟孩子分别得那场戏吗!」
「我哪知道!」
「总五郎把哭着抱上来的年幼孩子甩开,明知自己会被杀死仍毅然消失在风雪中。你对此怎么看!」
「我哪知道!」
「美国人看了什么感想,俄国人看了什么感想」
「闭嘴,我要宰了你」
「我们日本人,尤其是男人,在作出重大决心的时候基本都会变得像总五郎那样。但是让家人哭泣的决心,当真好吗」
「只要你死了,我全家肯定都会开心」
「或许是这样,我对长峰家来说到底是做了不能原谅的事情。您已经不会再放过来了。但是,还请您放过乃乃夏」
「让我放过,乃乃夏?我一直都放任乃乃夏自由……」
「您是不是禁止过乃乃夏小姐画画?」
此言一出,父亲马上说不出话来,然后我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客厅里放的油画布上。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布上画的富士山,不久父亲开口。
「那孩子还在上初中的时候突然提出想当花嫁,我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劝她还是算了,结果大吵了一架。但是,我绝对没有禁止……」
「不,那就是禁止」
随后,之前一言未发的乃乃夏母亲忽然抬起了头,一脸茫然地说
「只要乃乃夏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其实都无所谓。画得好不好就会让她失去幸福的话,那么幸福到底,是什么啊?」
说着,她哭了出来。
我们都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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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似乎也知道了,所以我就只说了,乃乃夏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从未因为这样特殊对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