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像话……喂!好好听我讲!」
我把麦克风抢了过来。
「昭和二十年,我带着一家人上了汽车。
东京的家被炸弹炸毁了,疏散点的家也被烧了个精光,可就算这样仗还要继续打。我想横竖都是死,索性死在故乡青森省得麻烦,就带上妻儿到了上野车站。到了之后马上响起空袭警报,车站旅客们杀气腾腾,我们被挤开,结果没坐上汽车。社会要是对带孩子的家庭都那么冰冷了,那就是要完蛋的前兆!
当时能吃的东西就一点都自。孩子们饿着肚子,小的连哭都没力气,大的眼巴巴地盯着别人吃便当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我很早以前就开始想,要是仗打得更加惨烈,演变成为一个饭团都要相互争抢的局面,我就放弃生存。
于是我看着越来越可怜的孩子,心想,『那个时刻』终于还是来了。
但我没有死。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对身处那种连一个饭团都没有的『那个时刻』的漩涡之中,感到了一种神奇的安宁感觉。
战况越是恶化,我反而越发活力充沛!
当然,我非常讨厌战争,觉得那种事情从地球上消失才好。
但就算这样,战争就像是台风,来的时候不会管我们欢不欢迎。台风真的来时,我们把挡雨门板钉死来抵御登陆,台风过后再看河水泛滥,道路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景象,心里虽然烦躁,但也不能否认有种心潮澎湃的心情。
我认为这是一种可悲的兴奋效应,是人类为了在任何状况下都能生存下去的一种机制。
你要像爱自己一样去爱身边人。
人必须懂得温柔。
我不知道口罩的重要性,也不知道不能外出,那你们向我解释就好了,怎么像是发现了恶鬼要取其首级一样闹哄哄。恶鬼不就是你们吗!再说了,媒体就应该……」
「别、别说了太宰先生!够啦。那、那个,我们告辞了!」
真弓拉着我的胳膊拔腿就跑。
「你干什么,我还没讲完呢!」
「行了啦!」
我们转了好几个弯,冲进一条漆黑的巷子里之后,她才总算松开我胳膊。
真弓气喘吁吁地说
「真是的……吓我一大跳。怎么突然滔滔不绝起来啦」
「我似乎有一兴奋就开始演说的毛病」
「什么怪毛病啊」
真弓笑了出来。
那笑容尽管藏在口罩之下,但楚楚动人。
「太宰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我救你?」
「你为了保护我,所以那个啥来着,才故意扮小丑的吧?没想到你挺行的嘛」
「咦?我没那个意……啊,嗯,你说得对。被你发现了啊,挺害羞的」
「我说太宰先生,要不要上我家?不过我男朋友也在」
3
「我本来想死的」
在去真弓住的公寓路上,真弓开始叽里咕噜向我坦白。
我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真弓渴望死亡。
「……我现在十九岁了,高中辍学后直接离开了老家。我家父母非常教条,我一直都怀着一个梦想,他们却觉得有闲工夫做梦不如好好学习,跟他们完全谈不拢。所以我离家出走,就跟现在的男朋友一起……他大我四岁,但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没有嘲笑我的鹏翔,还支持我」
我都想打哈欠了。
我听不惯别人讲自己的事情,心里总觉得别把我扯上,所以只希望她早点讲完算了,可她还在继续讲
「于是我特别特别努力,参加了好多好多试音,然后定下来这个月就出道了!我的梦想实现了!可是因为疫情,试音结果作废了!然后,我男朋友特别过分,他居然还对这件事高兴。他之前好像只是为了讨我开心装作支持我,心里根本不希望我出道,只想让我正常过日子,然后就趁着这个时机都告诉了我。我彻底惊呆了,然后跟他大吵一架,跑出了公寓。到这里都还好,但是外面疫情严重我却回不去,试镜结果也又取消了,我心灰意冷之后想不开就跳了河……太宰先生,你在听吗?」
「没在听」
「太过分了!」
「你的这些话对我来说太没劲,无非是世间常见的概念,跟走路会累是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再说了,你煞有其事讲的那个梦想到底是什么?」
「艺术家」
「艺、艺术家」
「没错,成为歌手就是我的梦想」
「吓坏我了……歌手就好好说歌手」
「歌手不也是艺术家吗?都一样吧」
「就因为这样,艺术家才不好惹。再说,你讲得太夸张了,出道延期是要跳河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