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头好像就我们两个人,两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和真弓在夜色笼罩下静悄悄的街道中一个劲地往前走。
「也就是说,现在世界上有个叫做新型冠状病毒的神秘疾病正在蔓延,已经死了很多人?」
「是啊,于是今天城市发布了紧急事态宣言,所以离我远点」
「那么,刚才看到的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首相?」
「你连那种事都不知道?」
「我最近一直闭门不出,再说政治活动我早就洗手不干了。另外,我那时候是片山内阁,不,还是卢田?」
「你真的没事吧?真的没有缺氧吧?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会自责的……为,保持距离啦」
「不好意思,我对距离感这东西实在把握不好。话说,涩谷街上完全没有人影是因为……」
「这里是中目黑来着」
真弓那张扬的头发滴着水,这样说道。
看来我脑子乱得不轻,从涩谷走到了中目黑。
既然如此,刚才那条河就不是涩谷川,而是目黑川了,怪不得两岸开着樱花。
「话又说回来,现在是紧急事态宣言啊。光听上去完全没感觉啊」
「你有没有感觉无关紧要,欧洲死了超多人,意大利医疗系统都崩溃了,英国的那个谁来着,名字忘了,总之首相已经感染了」
看来现在的欧洲和我所知道的欧洲一样,处在极度混乱之中。就算告诉我「死了超多人」,我又没有亲眼所见,还是没有感觉。
真弓对我的感觉迟钝感到无话可说,烦躁地对我问
「太宰先生是吧?你怎么那么无知?现在整个世界被新冠搅得一段乱啊,连奥运会都延期了。糟透了」
这没什么好吃惊的,日本昭和十五年的东京奥运会也因为打仗而中止。这个国家总是被奥运抛弃。
我甩着打湿的头发,说
「我现在与世隔绝,世间乱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
「好吧,真让人羡慕。我倒像是反过来,被人世隔绝了的感觉」
「我懂,我们去喝一杯吧」
「哪有店开门啊」
「为什么?」
真弓突然止步,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
「别闹了啊,你是昨天刚出生的小宝宝吗?小宝宝你听好,政府发布自律要求,非紧急非必要禁止外出,餐饮行业停止经营」
「自律要求?这说法真奇怪。自律是据自己做判断,不是别人要求的」
「别跟我说,这是政府的决定。集会酒会展演会都有可能感染新冠,所以要求自律」
「集会自由很重要,战败之后像求神拜佛一样盼来的明主主义究竟扔哪儿去了?」
「都说了别跟我说……糟了!」
有几个人男人走在化作空城的夜晚街道上。
他们带着各种器材,戴着口罩,笔直向我们靠近。
「不好了,被发现了!太宰先生,我们得逃了」
「怎么了?难道看到了人,我们找他们借钱吧」
「什么奇怪主意!那多半是街头采访啦」
「街头录音吗?就是官员和百姓在街头交换意见的那个吧」
「还不快逃」
「我在广播里听过一次街头录音,真是令人作呕。百姓的态度怒不可遏,恨不得都朝官员咬上去,可官员还一边发出那种奇怪的笑声一边不停讲着官民齐心重建日本之类冠冕堂皇的套话,让人听不下去。官员从来瞧不起百姓。这个自律要求基本上也是在玩文字游戏,说是要求而不是强制,以此规避责任……」
「都说赶紧逃了啦,你这人怎么就顾着说话……啊啊真是够了!」
我们被那些男人包围了。
他们亮明身份是电视台的人,打量过我和真弓后,向应该很愿意做客电视的不良少女伸出麦克风。
为什么浑身湿透?现在处于战后最大的危机中,跑出来玩没关系吗?不遵守自律要求吗?非常时期外出是不是太不严肃了?有保持社交距离吗?你带着的人为什么不戴口罩……
这不是提问,是指责。
怒火涌了上来。真弓做什么了?再说了,既然要摆出文化领导一样的嘴脸,指责之前好歹先温和讲理地解释一下才合情合理吧。
他们沉醉于正义,脑子里只剩下攻击。不论什么时代都有这种人。
正在打仗的时候也是,我拖着衰弱的身体拼命写小说的时候,那种人却诽谤我,向情报局和大政翼赞会告我刁状……唉,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挺身而出,站到真弓前面。
「既然你们这么想问,那我就替这孩子回答。『非常时期』『自律要求』这类听起来毛骨悚然又难懂的词汇是可以随便拿来用吧!可是现在已经是民主主义社会了,可以用正确的语言来阐述自己的意思了,同时也有人要出来承担这么做所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然而,不止官员用无聊的冷笑话跟舶来新语言打马虎眼,连你们这些媒体人也加入他们,不评论政策反而去搞阴阳怪气批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