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转世重生,我很抱歉 第七章 太宰读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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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购买自己的书让我明白一件事。

  我,太宰治,在当今,二零一七年,载入史册的伟人。而且,我,太宰治,是代表日本的文学家,对当今活跃的作家们留下了深远影响。我,太宰治写的《斜阳》仅在新潮文库就卖了四百万部,《人间失格》甚至卖了六百万部。我,太宰治,如今依然被男女老少阅读,经久不衰。

  承蒙天择的恍惚与不安俱存于吾身。

  我,胜利了。

  我写任何东西都不叫座,被志贺直哉和川端康成厌恶,被朋友笑话,被评论家们抨击,收到读者的侮辱信,不被任何人正视。如此诸事不顺的我,太宰治,没有做错。

  我的小说,今天依然在被人们阅读。

  这也就表示,以我所在的时代为视角,我与夏目簌石和森鸥外是一样的,《斜阳》《人间失格》与《我是猫》《舞姬》是一样的。

  它们是载入史册的著作。

  距离《圣经》一步之遥。

  我在胶囊旅馆狭窄的客房里一边看着自己的书一边思考。就算那样,会不会也未免太畅销了呢?我对自己的才华也就两三次产生过怀疑,也相信过自己的作品才是文学正统,但《人间失格》迈出六百万部实属脱离常轨。如果真有六百万人对我的苦恼产生共鸣,那真是诡异。

  说到诡异,还有书的装帧。

  在我那个时代,书的封面基本只有书名和作者,就算有画也就只简单画了花或风景,但现代出售的《人间失格》上画的是一名身着学生服的青年脸上挂着狼狈的微笑,《潘多拉的盒子》《维庸之妻》上面用的是基本和内容无关的少女照片。我起初觉得这是废物编辑想出的馊主意,为这种瞎搞感到愤慨,但仔细想想,现在距离首次出版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这样的新装帧应该属于化妆,能方便现代读者拿起来阅读。譬如说《源氏物语》,你不能给里面的人物穿上裙子,但只改封面也无伤大雅。

  我佩服这巧妙的策略,但更让我佩服的是我自己的作品。通常来讲,仅仅改变包装不能让古典文学看上去像现代作品。可是,太宰治的小说通过这简简单单的加工便能够深深沁入现代人的心灵。这证明了我作品的普适性,也证明了我的才华,我很满意。

  尽管我在这现代依然是只幽灵,但知道我的书流传下来,让我精神倍增。几天后,我跟再次来洗澡的毛蟹都能够平等地交谈了。

  那天他又请我喝啤酒,我们边喝边聊。

  「我最近啊,痛彻地感觉到,人必须坦坦荡荡才行!」

  「我也这么觉得啦,很普通的心得吧」

  「不,你要笑就先听我把话说完!实际上这个心得很可怕。我昨天走在路上,也痛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你一旦试图掩饰,生活就会变得复杂,变得麻烦。你实话实说,笔直前行,其实生活就会变得简单」

  「是吗?活得坦坦荡荡才艰难吧。有时掩饰、撒谎都是情不得已」

  「或许如你所说,但坦坦荡荡地生存就不会再有失败。失败是指你想瞒天过海却最终掩饰不了的情况。然后,清心寡欲也很关键。你欲望强烈,执着于不属于你的东西,于是你就开始想要掩饰,并尝试去掩饰,然后生活变得复杂起来,最终路出马脚,变得胡思乱想。这道理是很浅显,但我领悟它却花了三十多年!」

  「这么说老师,你就活得坦坦荡荡是吗?」

  「我性格张扬,和谁都很快打成一片,竭尽全力地去奉献,然后就被抛弃。那是我的爱好。可我那么做下去也只是在消耗自己。或许那样的生活能让周围人心情愉快吧,但我自己迟早会耗得彻底垮掉」

  「噶哈哈哈!那老师就得赶紧回家,给老婆道歉咧」

  「唔、唔唔。我,没什么可道歉的」

  「我懂,我懂。我也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啊,婆娘要发火的时候就会发火。下雨日子现场停工,我就在家里游手好闲,那种时候总有种像是负罪感的心情。老婆也一边洗碗一边嘴里絮絮叨叨抱怨。那种时候啊,总之道歉就对了。低个头就能解决的事情,还不简单?」

  「哦,就那么简单啊」

  「另外啊,只要不挑,工作其实好找的很。我这儿不巧雇不了老师这样的小身板,不过总会有地方需要老师」

  「我现在就被人需要!」

  我变得傲慢起来后,有天很好奇其他作家的存活情况,就去了三鹰车站的书店。

  我找了那么多书架都找不到志贺直哉的书。

  那个老作家曾说我「摆讨人厌的姿势,找不出半点优点」,看了我的《犯人》笑话说「很差劲,一下就猜到结局了」,读我的《斜阳》指指点点「金枝玉叶谈吐像个下人,服了」。他对我百般嘲讽,结果这里到处都找不到他自己的书。

  他仿佛从历史中消失了,令我神清气爽。

  真想让他好好瞧瞧。

  他就不曾坦坦荡荡地活着。嘲讽他人的弱小,迷信自己的强大,像发神经一样瞎忙一通。周围有人拥护他,他就早有准备地飞快摆出符合那些家伙喜好的表情,于是众人为之喝彩。此人这般欺瞒世人,殊不知如今落得荡然无存。他对弱小的人十分冷漠,一心只考虑把人纳为仆人,所以他才写出《新加坡沦陷》那篇充满军人精神,恬不知耻的文章。就算东条英机都不写那么不过脑子的东西。志贺直哉,粉身碎骨。他『好杀』了自己。

  那些笑话过辱骂过我的评论家的名字,同样一个也没留下。但凡一两个世纪前的,被贴上『雅』这一标签的大文豪的手笔,他们全都无条件赞扬歌颂,不遗余力地去宣传,对近在身边的新人的作品却只会投以龌龊的嘲笑。那帮令人费解的家伙要是知道我的作品在平成这个新时代依旧被人们广泛阅读,会露出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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