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转世重生,我很抱歉 第五章 太宰玩转胶囊旅馆

  1

  生活必不可少的是什么。

  是衣食住。

  我讨厌贫穷。人只要活着就得吃饭,而且我想穿装模作样的和服,住舒服的地方,但同时又对那些东西根本无所谓。和服是我没钱时可以抵押的玩意,吃我喜欢鲑鱼罐头撒味精,住是每月五十日元的出租屋。

  明明对衣食住的讲究比常人多一倍,然而却漠不关心。

  错乱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计划地用钱。我总是欠债,生活却还是勉强维持的下去,这靠的都是我作家这份工作和救星的援助。稿酬一到,有多少就用多少,接着身无分文又找井伏老师或者老家的哥哥借钱。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这就是我。

  可现在,我无依无靠,又没有工作。

  我有的就只有夏子给的五十万日元。不对,减去被乃乃夏抽走的,是四十六万日元。

  眼下必须设法就用这点钱维持生活。

  啊,节约。对我而言,天下间再也没有比它更可怕的词汇了。节约是什么?贫穷又是什么?我堂堂津轻大地主家六少爷,在无忧无虑中长大,归根究底我就是贵族。我就算钱花光了,依旧是带着几分体验穷人的玩乐心情过活。你让我节约,让我穿硬袜子,干体力活来维持经济,我办不到。

  现在的我是只幽灵。

  而且是只需要衣食住的幽灵。

  真有为生存如此发愁的幽灵吗。

  明明是幽灵,竟然不得不活下去。

  我感到自己本就不健全的心愈发病入膏肓了。我真切地预感到,就像芭蕉叶挂在树上腐烂一样,我会呆呆杵着渐渐腐烂下去。转生这个词也像显赫一时的圣经一样,沉默,然后黯淡下去。

  我满脑子考虑着自杀,漫无目的地在三鹰游荡,想起和乃乃夏的对话。

  「大叔,你说你没地方住?」

  「能不能回长峰家呢」

  「这话,不是认真的吧。我说,住胶囊旅馆就不错。我不想回家的时候经常住那里」

  「旅馆啊,可是……」

  「没事的,现在的胶囊旅馆比过去干净多了,而且什么都有。我给你画个地图」

  刚才临别时这样聊过。

  昭和十三年,我自杀失败,几乎绝笔,抱着痛改前非的觉悟在甲府的一家茶铺借宿。那时我忘了付租金,在那里写的《火之鸟》也未完而终,不过租金便宜。第二年昭和十四年,我得井伏先生做媒,取了现在的妻子。那时在甲府郊外租的房子是六元五十钱。可这里是什么地方,三鹰好歹也是东京,在东京一直住旅馆生活,谁知道要多少开销。张嘴就提住旅馆,我又不是贵族。话虽如此,我也没有其他的可以指望,最后还是照乃乃夏的建议去了那个叫胶囊旅馆的地方。

  胶囊旅馆从外面看上去很棒,有旅馆的档次,我一横心在前台一问,得到回答说一晚三千日元。我还没太弄明白现在的货币行情,不过确实是很便宜,结果我白紧张了半天。

  我决定先在这里住一个月试试,在前台登记的名字是津岛修治,是我的真名。

  我拿到带房号的钥匙,沿过道向前走,来到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满满地摆着摞成两层的箱子。我找来找去,但只看到那种像是太平间的景色,哪儿都没找到客房。我对现代这个时代的复杂诡异实在是厌烦到忍无可忍了。在宾馆里找到自己的房间,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回到前台,惊慌失措地问道

  「请、请问,我到处都找不到客房」

  「就在那里」

  「我没找到」

  「就在那里」

  我勉为其难又回去。别人都那么说了,我实在没办法。

  我心想应该是我眼瞎,明摆着的了看漏了,于是仔仔细细又看了遍地图。找到了钥匙上写的房号。可是,过道那头确确实实只摆着二层式的箱子,没有设么客房。那些箱子上有塑料材质的方向窗户,窗户下面贴着写有数字的标牌。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仔细观察其中一个箱子,结果可怕的是,里面竟然有简易床。

  如今看到那床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要叫胶囊旅馆这名字。这是因为,住宿者要睡在与其说是胶囊,更像是棺材的这个空间里。生者的尊严被剥夺了。竟然造出这种东西,现在的日本到底是怎么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钻进美其名曰旅馆的棺材里只上一个月,我就委屈得想哭。但灰心丧气也不是办法,我便找到写着自己房号的胶囊,艰难地钻了进去。编号!人权!我快回忆起在精神病院的事。真理与表现,铜币的报复,若只是放养,金鱼也保不住月余性命。假的也好,给我尊严、自由、青草地!

  睡吧。

  水面才是最好的安定剂。

  累了就躺下!

  我在胶囊里把脚伸直。床比我想象中软多了,睡起来挺舒服的。而这狭小逼仄的感觉是最棒的点睛之笔。我小时候曾钻进壁橱里,那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现在就很像那时候的感觉。

  这点空间可能刚好。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无异于幽灵,睡棺材纯是必然。

  2

  生活必不可少的是什么。

  是衣食住。

  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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