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吞下去,是不是烦透了呢?盖比特老人明明只管在家喝喝茶,等匹诺曹回家就好,却偏偏多管闲事跑去找匹诺曹,结果被大鲸鱼吃了下去。这使得匹诺曹为了去救他,不得不遭受一场命悬一线的经历。那个时候,井伏先生魂不守舍地对我说「这是我一辈子的请求,上医院吧!」的时候,我反而感觉是我救了井伏先生。
传来无力的敲门声。
「……您醒了吗?」
「啊,是的」
「我能开门吗?」
「请进」
「打扰了」
门客气地被打开,一名女性从门缝中露出脸。光透进门缝,那张脸在逆光中看不太清,模糊的轮廓摇摇晃晃。
「能麻烦开个灯吗?我正巧刚醒」
我提出请求,马上屋子恢复了明亮。刺眼的光令我眼睛眯起来,收窄的视野捕捉到一名女人。她看上去年近三十,细细的手指,长长的黑发。我反应过来,她正是救我的那位女性。她对我幽静一笑,令我脑海中浮现一个词——过善症。因为懂得鱼的感受,所以剔鱼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含泪。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笑容,我认识的太多了。
女性轻轻拂去搭在脸上的头发,说
「我收到父亲发来的邮件,知道您已经醒了」
校长老师的温柔令我想哭。我只是醒过来了而已,他就专程为我发了电报。这一家人,真的全都是大好人。我沉浸在博爱之中备感痛苦。为了逃离苦海,我要做件坏事。
「是您救了我吧。请问」
「我叫夏子,长峰夏子。不过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正在看书的时候身旁咚的一响,往旁边一看竟然有人晕倒了。而且还……」
「浑身湿透」
「是的,浑身都湿透了」
「我很想解释为了什么会弄成那样,但实在记不清了」
「记忆也不清晰呢。我很同情您的遭遇」
「怪我比常人,要笨一些」
「那么说可不好」
「您方便的话可以进来吗?我不太抬得起头,看不清您的脸」
「不用看清的」
「请别这么说,来吧」
名叫夏子的女性在我邀请之下进了门,在小小的白色椅子上坐了下去。这样的构图简直就是住院患者和探视的客人。
每当我自杀未遂、殉情未遂在医院里醒来,眼前总是这样一幕。啊,我觉得这就是地狱的开端。没死成的我每每被警察、家人还有对方的家人百般责骂,就心想,我想死是我的自由,女人想陪我死也是她的自由吧?然而我为什么非得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可?我很困惑,但我还是表面上低头认错,嘴上说着「我已经反省了」「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我现在依然爱着对方」然后逃离了现场。
夏子坐在我跟前,只是脸上挂着微笑,没有要责备我意思。我一时想让这个人为我削苹果。其实我不是想吃,只想把鲜红的皮一点点剥下来。
我一边起身,一边说
「夏子,真是个好名字」
「是吗?我觉得有些太古朴了。妹妹的名字才更漂亮」
「屋里这幅刺蓟是您画的对吧」
「是妹妹告诉您的吗?」
「不是的,是因为我看到您有着跟我一样的手指。画画的人的手指全都是一样的」
「您也画画啊」
「画得还挺不错」
「好想看看」
「那是什么时候画的?」
「大约两个月前……不过那只是随心情画的,请不要太认真去看,很难为情」
「刺蓟有着许多花语,其中之一是『别碰我』。您有伤心事」
此言一出,夏子便忽然垂下头,把脸庞藏进头发后面,为了不让我看到那发红的部位。
此时我确定,我的装疯卖傻与风流倜傥在这西历二零一七年里效力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