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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杳无音讯的女儿突然回家,父亲和继母没有说什么。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顾虑我的心情,只是单纯对我没兴趣而已。这两个月以「佐藤友子」的身分生活,其实从小就知道父母的态度。
我和父母并非家人,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已。
回到自己的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用过热的水冲澡。
接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眼睛一张开,就发现床单上都是汗味。虽然视线望向挂钟,但昏沉的头脑仍然搞不清楚现在是早上还是下午。各种感觉都已经麻痹了。
重新出发永远需要勇气。如果曾经逃避过一次,就会更艰难。虽然在年龄上已经长大成人,但这一点不会改变。
完结篇的原稿,还停留在给中里纯恋看的第二话。坐在书桌前,打开原稿的档案之后,我发出一阵呜咽。
这个故事被未曾谋面的大众鄙弃、厌恶,就连身为作者的我都曾经抛弃它。即便如此,我还是回到这份原稿面前了。
为了引导诞生到这个世界的故事走向结局。
为了把故事传达给永远热爱、相信、持续等待结局的她。
我强忍痛苦,咬牙决定回来继续把故事写完。
「只要你回家,我就写续集。」
因为佐藤这句话,团体生活终于结束。
明明不擅长给予承诺、期待和诚实待人。
最后却因为被少女打动,说出那句话。
说出会写续集那句话的时候,少女的笑容就像烙印在视网膜上一样令人难以忘怀。
因此,虽然讨厌这个家,我还是回来了。
再一次,真的是再一次,我决定回家把故事写到最后。
胃好痛,呼吸很痛苦,觉得整个人头晕目眩。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犹豫。唯独创作的冲动,丝毫没有动摇。我专心致志地一直写,有时甚至在键盘上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这种恐怖的专注力在编织故事的缘故,不到一周,原稿就完成了。之前那么害怕的小说,甚至觉得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的故事,竟然完成了。
我启动电脑,打开电子邮件的应用程式,在联络人里面寻找杉本敬之的名字。他是大树社的第二任责任编辑。
已经将近一年都无视他寄过来的信了。为了处理我在社群媒体上发出假消息引起的骚动,他曾经来过家里两次,但自己从未露脸。不要说打开房门了,就连问题都不回答。
我也知道自己的态度非常差。而且,公布死亡的消息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就算对方回答「现在才来找我,已经来不及了」也很正常。佐藤无法想像,对方会多么目瞪口呆。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明明只要寄出电子邮件就好。从物理现象来看,虽然只需要按下寄件钮,但是这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是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人。根本不知道出版一本书,需要多少人一起合作。自己很有可能一直在一些完全想像不到的地方,让对方困扰不已。厚颜无耻又毫无常识的麻烦作家,我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也没什么能辩驳的了,即使被拒绝也很正常,但是──
『我想商讨一下完结篇的事情,能不能听听我的想法呢?』
寄出电子邮件之后,不到两分钟就收到回信。
『当然好,务必让我听听您的想法。不过很抱歉,如果不能直接见面,就没办法商讨了。我并不是要责备美作老师,而是因为我有事情要跟您道歉。』
他到底想说什么?自己并没有要求对方道歉,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权利要求别人道歉。欺骗世人、任性妄为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自己。
『我觉得很可怕,所以不能和你见面,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值得你道歉。』
『不,的确有。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向您道歉。如果没有让美作老师打一巴掌,我就没办法和您商讨下去。』
真的是完全搞不懂。明明说一些任性的话、一直造成对方困扰的人都是自己啊。杉本和编辑部,不是一直都很诚恳地帮我处理事情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道歉,但我真的不需要道歉。即便在信件里数度提到这一点,但杉本毫不退让。
他一直坚持,如果没有和老师见面,接受老师的处罚,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先撑不住的人是我。
虽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和对方见面,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前进,那就必须先面对编辑才行。
原本以为会约在某个咖啡店,但杉本说想要再次来家里拜访。虽然觉得他的强硬态度令人震惊,但同时也心想,或许这样才刚好扯平吧。
因为自己逃离讨厌的事情,从头到尾都那么任性,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要请对方发行完结篇,那就只能听编辑的话。这次不能再逃跑,一定要面对这个社会。
我原本就知道杉本敬之是二十几岁的男性。主办那个企划的冢田圭志提过表哥的事情,所以我在心里想像应该是和他很像的人。
然而,状况出乎预料。
现身的杉本,一打开房门就下跪。
「我骗了老师,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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