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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体生活时,四位男性分别使用一楼的教室当作个人的房间;山际惠美和中里纯恋使用二楼的音乐教室;而佐藤友子则是使用二楼的美术教室。
除了厨房、教职员室、工友休息室等公共空间之外,只有使用六间教室。这一个月以来,大家应该都这样想。
然而,废校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而且有人使用的房间。体育馆舞台旁的楼梯往上走,有一个利用夹层空间打造的更衣室。
在充满铁锈味的昏暗小房间里,美作里奥拿下眼镜,空虚地独自抬头望向天花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内心浮现不可能会有答案的疑问,同时又不断发出茫然的叹息。
美作里奥选择更衣室当秘密基地的原因如下。
舞台上方有吊挂的帷幕,刚好可以遮住阶梯,这个房间本来就很难被发现。而且,体育馆内的走道通往南栋二楼的走廊,可以自由往来一楼和二楼。除此之外,这里还是少数能够由内上锁的房间,室内还有带门衣柜。最后一点是换气用的小窗,正好在南侧。
就算有最新的太阳能行动电源,没有阳光也是枉然。在没有电力的废校里,想启动电子设备就只能依靠行动电源,而充电需要朝南的窗户。
当然,在自己的房间也能启动电子设备。不过,在校内发现未发表的原稿之后,只要被看到接触笔电或印表机就无法辩解了。一定会被判定「原来你就是美作里奥」。对他们来说,作家是值得尊敬的对象,或许不至于到「判定」的程度,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相差多少。毕竟不可能把电子设备放在自己的房间,而且使用电子设备的时候,也最好待在大家都不会靠近的体育馆更衣室。
开始共同生活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
稻垣琢磨、山际惠美、清野恭平、冢田圭志、广濑优也,五个参加者都离开了,但现在还剩下两个人。
我的人生毫无目的,也毫无意义。
现在的我,没有该去的地方,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刚开始我很在意这个企划最后到底会怎么样,但是在这个夏季没有空调的恶劣环境下,只剩下两名女性,这是在企划刚开始时始料未及的结果。
我的个性从小就和天真烂漫这个词无缘。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而且充满猜疑心。在托儿所的时候,每天都待到关门之前,但是不要说同学了,就连托儿所的老师都没能让我放松戒心。
话虽如此,当时一定没有像现在这样扭曲。
我无法信任任何人,也不想信任、不打算信任别人。美作里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人,和幼年时期经历的两件事有关。
母亲因为罹患顽疾,以医疗研究受试者的身分在东京都内的大学医院长期住院,平常几乎见不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感情了,父亲好几个月才会去医院探望一次,我和母亲能见面的天数也就只有这样。
最鲜明的记忆是六岁那年,刚上小学的四月。入学典礼结束后,我和父亲一起前往大学医院,母亲送我泰迪熊的布娃娃当作庆祝入学的礼物。据说是找手工缝制的师傅,客制化订制购买的。选用德国制的马海毛材质,深色黄宝石眼睛再搭配红色缎带,是个可爱的泰迪熊女孩。
难得见上一面的母亲送我礼物,让我觉得好开心。泰迪熊很可爱,我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我把自己雀跃的心情告诉母亲。
「我也会努力把病治好,暑假的时候一起去泰迪熊博物馆玩吧。」
那是美作里奥人生中最重要的约定。
我很期待能和母亲一起旅行,但是更让我开心的是母亲的病有机会好转。因为如果没有机会好转,母亲就不会约在夏天了。再过不久,这种空虚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我想和治好病的母亲一起生活。想到这个渺小但又不曾期待会实现的愿望,即将有可能成真,小小的心灵激动不已。
只要忍耐到暑假,就能和最爱的妈妈一起去旅行了。
我们要一起去采购,帮这只泰迪熊宝宝找个妹妹。无论在家或是学校都饱受孤独的美作里奥,当时才六岁,和母亲的约定就是唯一的希望。因为有这个约定,无论多么痛苦都可以咬牙忍耐下去……
但是,希望在某天突然枯萎了。不要说到暑假了,母亲甚至没有等到美作里奥的七岁生日就撒手人寰。
「妈妈,你不是跟我约好了吗?」
眼泪掉落在棺木中已经冰冷的母亲身上。
「你明明约好暑假要一起出去玩,为什么不守信用呢?」
我明白,其实我都明白。
妈妈一定也努力过了,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努力过了。
妈妈并不是为了伤害我才不守信用。妈妈其实也想实现约定。
即便是孩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白也没用。
过度膨胀的希望,在破裂的时候会变成痛楚。
因为深信不疑和期待,才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此一来,就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不对任何人怀抱期待。
母亲的死,对美作里奥年幼的心造成一生无法抹灭的伤痕。
国小一年级那年,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心寒,除了母亲的死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令人燃起熊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