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真是动听呢。」
「但我也没叫过桔梗姐姐,所以有点害臊。」
「我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姐夫。」
「啊,阿聪,工作忙完了吗?」
桔梗一从更衣室走出来,周遭的空气瞬间改变。其他新娘们顿时失色,像随从的男生也毫不掩饰地看桔梗看得入迷。
茉莉坐在沙发上看着桔梗和铃丘一起站在镜子前,充满骄傲的幸福与慈爱。把桔梗即将离开的不舍与不安藏在心中,按下快门。
樱花盛开时,桔梗出嫁了。
茉莉为了感谢深爱的姐姐,亲手做了头纱和桔梗色的发饰。在蕾丝上手工缝上一颗颗珍珠,披上头纱的姐姐美得叫人骄傲,也令人深爱得叫人落泪。
心情平静,春风舒适,新娘美得毫无阴霾。茉莉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婚礼顺利结束,目送宾客离开也告一个段落后,茉莉前往婚宴会场的洗手间。正当她要开门的那时,群马姑姑们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手。
「茉莉不知道会怎样。」
听见自己的名字,让她不敢开门。
「桔梗这样就告一个段落了,茉莉就……」
「没想到茉莉会遗传到妈妈的病。」
「我也有让我儿子们去做检查,但听说这个很难早期发现……希望别再有其他人发作了。」
「我也有让女儿去医院检查,要是和茉莉一样就伤脑筋了。……妈妈很年轻就过世了……我那时还小但还是记得很清楚。」
「就算是那样,要是发作时间跟妈妈一样晚,至少还能结婚吧……哥哥应该也很难过。」
轻轻放开握住门把的手,茉莉悄声离开。
「茉莉,要回家啰。」
刚刚还被姑姑们说是「难过的哥哥」,父亲满脸灿烂笑容,比谁都对宝贝女儿的婚礼感到骄傲的父亲。刚刚不停对身边的人鞠躬道谢的母亲,现在也像得到解脱般爽朗微笑。
很幸福的家庭。所以,不可以染上丝毫阴霾。
茉莉也笑了。
「好吧,回家啰!感觉肚子饿了!」
停车场的樱花随风起舞,飞雪般的粉红花瓣又富足了家人的心情。
桔梗和阿聪一起搬到群马去了。
餐桌旁空出来的位置,让茉莉痛切感受桔梗已经成为不会每天回这个家的人了。这让她感到无比寂寞,也无比不安。
仿佛要填补桔梗带走的光彩,茉莉比以前更多话,会看着电视捧腹大笑。努力不让双亲因为桔梗离开感到寂寞。
茉莉每次坐到餐桌旁都感到不安,总是有种讨厌的身影站在背后的紧张感。不敢去想像又空了一张椅子时,这张餐桌会不会因此崩溃。
想要为家人活着。想要一直待在这里,不让空位再增加。但茉莉为了笑,选择放弃和桔梗一样的幸福。比起紧抓着不放后无法实现而哭泣,倒不如爽快放弃笑着过活,她知道这是更有自我风格的生存之道。
想为家人而活,但也没办法舍弃死亡。因为死亡是结束一切的唯一手段。茉莉怨恨命运只给她这残酷的选项。
边用缝纫机制作新的服装,思考在两个选项间摇摆。但最后找出的结局就是医师宣告她只剩多少生命的声音,那就是休止符。
住院那两年的生活痛苦到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检查、用药、手术全都痛苦到让她想疯狂尖叫。但那是她人生中最努力的日子。她认为自己已经努力到可以抬头挺胸对要她加油的人说「还要我怎样更加油?」即使如此还是没办法阻止病况恶化,剩下的寿命仍然不变。
所有方法都努力过后的瞬间,茉莉燃烧殆尽了。只留下甚至还没举白旗投降,战争就擅自结束的虚无感。
不肯放弃而紧抓住不放的东西,滑溜从她指尖离开的感觉就是绝望吧。接着在大吐一口气的瞬间,还能努力的勇气转眼成空。
这世上有无能为力的事,有不管多努力都无法颠覆的事情。那肯定就是神明安排好的命运,如同小孩无法选择父母的绝对定义。
在她领悟这点时,也懂了放弃。放弃是唯一的救赎。
「……呜……呜……」
「滴答」大滴水痕在布料上晕开。
慌慌张张停下缝纫机擦拭水痕,但又落下另一滴泪创造出大水痕。艳红布料染成黑色,滑过脸颊的泪珠又往下滴。
茉莉拉断松开的线头,把几乎要完成的服装往地板丢。
茉莉坐在椅子上,在孤单的房内放声大哭。心灵因为每天累积的不安与无从选择的选项疲惫,哀叹着无从疗愈的不安而哭泣。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为了什么而死呢?
为什么是我?无处可逃的这里就跟狭隘牢笼一样。不管往哪里走最终只会撞壁。
我无法改变过去。但就连未来也无法改变。
我好怕死。
但是也好怕活着。
我无法选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