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望向自己的枪口。她还没有开枪。
「奥尔加。」
夏洛塔呆若木鸡地低喃。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NKVD派来监视她们的人正放下枪。
妈妈和伊丽娜,还有其他部队的士兵也都看着她。
凝视着硝烟缓缓上升的枪口,隶属NKVD的奥尔加喃喃自语:
「他的士气已然低落,而我是NKVD。」
她只说了这句话,所有人就同时松了一口气。
士兵失去斗志,所以被枪决。虽然她射杀大喊「杀了我」的士兵仍是事实,但是从发生在眼前的现象来看,已经切断杀害同伴的脉络。
谢拉菲玛感到不可思议,人类会为了所谓的大义做到这个地步吗?
剩下的战车搁浅在壕沟里,战车兵用跑的回来,下令红军撤退。
他们连滚带爬地退出战壕,跳上卡车。
「那个狙击兵……」
谢拉菲玛坐在货台上,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她知道伊丽娜正在视野一隅注意着这边。
「那个狙击兵,一枪射爆火焰喷射器,扭转了战局。」
那个狙击兵正是—
「不要随便臆测。」
伊丽娜小声打断她的思考。
坐在美制卡车上,无言地加入撤退的行列。
前方的卡车传来塔妮雅吹口琴的声音。知道她平安无事,谢拉菲玛松了一口气。口琴的音色跟平常一样,温柔中带点忧伤。
凝望周围的景色,被炮击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工厂遗迹,看不到市民的身影。偶尔可以看到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小孩好奇地看着这边,随即便被父母惊慌失措地拉走了。
街道上人影稀疏。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试图投降而受绞刑的人。吊死的尸体有如飘荡在风中的蓑蛾。
又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废屋后面,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怀里抱着名叫「铁拳」的反装甲无后座力炮。
谢拉菲玛的身体立即产生反应,比他更快瞄准对方。
用T字瞄准线捕捉到敌人时,就要扣下扳机的手指竟有些迷茫。
童稚的五官、蓝色的双眸、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看上去还不满十岁。
「谢拉菲玛,是小孩!」妈妈叫着阻止她。
但那小孩正拿着反战车榴弹发射器对着这里,食指继续扣动扳机。
就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准头因为犹豫不决而向下偏,同一瞬间,爱枪击发。小孩的「铁拳」朝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射,整个人往后倒。
枪声让车队停止行进,红军士兵对周围摆出备战状态。
瞄准线的另一头,少年正在痛苦挣扎。
好可怜。脑海几乎是义务性地浮现这个形容词,谢拉菲玛惊觉于自己的冷酷无情。
就跟写着「欢迎来德国」迎接苏联红军的看板一样,这句话毫无意义。比起跟伙伴一起死在少年的「铁拳」下,她还是选择活下去,而且只有一点点犹豫。
然而,身边也有人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
「好可怜!」
妈妈大喊,跳下停止的卡车。
「等、等一下,妈妈别去!」
夏洛塔悲痛地尖叫。
「回来,嘉娜!」伊丽娜也嘶吼。「德国佬会来回收伤兵!」
「在那之前他已经死了!」
听到妈妈的回答,谢拉菲玛也跳下卡车。认为开枪射击的自己有义务把她带回来,阻止想随后跟上的夏洛塔。
伊丽娜对夏洛塔说:「你带几个士兵过去。」
「妈妈,等一下,太危险了。」
妈妈置若罔闻。
「我不能放着受伤的孩子不管。」
「孩子……那家伙是国民突击队的少年兵,是德国佬!他想杀光我们。」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放着他不管!」
只有一瞬间,妈妈回过头来。
眼神十分尖锐,完全感受不到平日的温和。
「我不想再看到孩子死于战争了。战争杀死了我的孩子。我之所以作战也是为了保护小孩。不是为了杀死他们!」
毕业时妈妈说过,要为保护孩子们而战。
NKVD的哈图娜形容妈妈是「搞不清楚状况,连德国小孩都想保护的中年妇女」。妈妈确实这么说过,而且她说的是真心话。她的行动都是出于想帮助小孩的心,完全没有敌我之分。
扬言为保护女性而战的自己又如何呢?脑海突然浮现出这个问题。
那一瞬间,谢拉菲玛身为狙击手的戒心一口气拉到最高点。当对着废弃工厂的马路映入眼帘,原本看不到居高临下俯瞰整条街的尖塔也出现在视野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