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倒地不起。
耳边不断传来枪声。谢拉菲玛蹲在地上,抱头尖叫。
拼命尖叫的同时,与腹部中弹的军官对上眼。他还活着。悲惨的样子令谢拉菲玛忍不住悲鸣。各种不同的枪声层层交错,足以撼动地面的爆炸声轰然作响。
卡车的引擎声逐渐远去,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只剩下满身是血、满地打滚的德国军官的呻吟声。
「你没事吧!」
荷枪的男人走进屋子里。不是德国士兵,而是红军的士兵。
根本无暇松一口气。杀气腾腾的红军士兵怒发冲冠地朝已经麻痹的谢拉菲玛问了一大堆问题,但是听在她的耳朵里,所有的问题都像是空谷回音。
喂,没受伤吧?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你活下来吗?为什么你能平安无事?
那把TOZ─8是你的吗?你怎么会有枪?
喂,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喂,振作一点……
「没用的,这家伙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这句话,莫名清楚地传入已经万念俱灰的谢拉菲玛耳中。
是女人的声音。音色十分纯净、优美。
声音的主人走进屋子里。把步枪交给一旁的士兵,将室内环顾一圈。感觉得出来,摆正姿势的红军士兵都很紧张。
黑发的女性戴着军帽,一丝不苟地穿着卡其色军服。
眼珠子也是黑色的,相较之下,皮肤很白。五官十分精悍,身材瘦削。但是身高丝毫不比魁梧的士兵逊色,是一位非常标致的美女。
她先和谢拉菲玛对上眼,然后瞥了一眼痛得满地打滚的德国军官。
「问这家伙。把他的内脏塞回去,为他止血。绷带就拿他死去手下的制服撕来用吧。」
部下一脸意外地回答:
「要拷问这家伙吗?他伤得这么重,应该禁不起拷问,很快就会死了。」
女人用脚跟狠狠地践踏奄奄一息的军官指尖。耳边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听见有如野兽临死前的痛苦呻吟,女人微笑地对部下说:
「既然如此,就给我撑久一点……」
士兵点头,拎着德国军官的衣领,将他拖到屋外。
「好了!」
女人大喝一声,彷佛是为了切换周围的气氛与自己的心情。
抓住谢拉菲玛的衣领,把她拖到墙边。
「如果你醒了就回答我。敌人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了?你知道他们属于哪一个部队吗?徽章或胸章有没有什么特征?有没有你认识的士兵?」
只可惜她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而且她慢半拍地意识到一点,同阵线的女性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对她说过。
周围的士兵窃窃私语地提出建言:
「好可怜,别再逼她了,士官长同志。这孩子的家人和村民才刚死没多久。」
「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只问一个问题……」
女人停顿了一拍,问谢拉菲玛:
「你要选择战斗?还是选择死亡?」
士兵们都露出困惑的表情。谢拉菲玛也不明白她所指为何。
脸上被甩了一记耳光。粗糙的手套触感带来尖锐的痛楚。不顾士兵们的制止,女人抓住她的领子,大声叫骂:
「我问你是要选择战斗?还是选择死亡!」
谢拉菲玛回答:
「我想死。」
这是她的真心话。母亲的尸体就躺在自己跟前。村民们都死光了。自己虽然还活着,却看到了地狱。她还要这样的自己跟谁战斗?如何战斗?
「我明白了。」
女人停顿一拍,回头走向餐具柜。
粗鲁地打开柜子,拿出里头的餐具,往地上一摔。
去年秋天母亲买的盘子。
安东诺夫大叔向旅行商人买来分给大家的咖啡杯。
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买的,从小用到大的玻璃杯。
数量虽然不多,但每个都充满回忆的餐具一一在地上摔碎。
回过神来,谢拉菲玛已经尖叫着冲向女人。
抓着她,希望她住手,但轻易地被推到墙边。
「住手!」谢拉菲玛大喊:「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都要死了,还管我做什么。你的家人死了,村民也死了。因此我们要在这里展开焦土作战。已经没有东西需要守护的村落将会成为德军潜在的掠夺对象。为了防止德军抢走不必要的东西,家具和房屋都必须全面破坏殆尽。」
女人面不改色地回答。
什么歪理。为何与德军的战争非得破坏我的餐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