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耶、丝塔……」
鲜血从脖子一路流到肩膀的希耶丝塔倒在我的旁边。
「……我好像、搞砸了呢。」
「我就说……你在我遇到危机的时候总是焦急过头了啦……」
以前我被海拉绑架的时候,希耶丝塔也是莫名著急抓狂地赶来救我。即便是平常一贯冷静沉著的名侦探,遇上紧急状况就会变成这副德行。唉,受不了──
「……我说你,会不会太喜欢我了啊?」
「……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我们虽然嘴上这样轻松抬杠,但其实两人都倒在柏油路上痛苦地皱著脸。
「──果然如此。」
在模糊的视野远方,敌人用失去光彩的眼睛睥睨我们。
「你们人类就是因为具备所谓的感情,才会像这样让生命陷入危机,使生存本能受到威胁。」
太愚蠢了──席德的态度中感受不出愤怒或怜悯,只是冷酷地道出客观性的事实。
「你也曾经有过感情吧……」
我用几乎要把臼齿咬碎的力道紧咬牙根,尝试再度站起身体。
「但是在增生子孙的过程中把那个感情也分了出去,导致自己忘记了这回事而已。其实你以前也是……」
「对,没错。因此《原初之种》获得进化了。」
「……?」
面对腹部剧痛而意识逐渐模糊、脑袋跟不上对话的我,席德接著说道:
「在守护生存本能上不需要所谓的感情。不,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进化的过程中将它切割舍去了。」
……原来如此,那就是席德的理解方式。本能与感情不同。他认为感情甚至可能危害到对他而言……不,对生物而言最重要的生存本能。而自己现在丧失感情,以生物来说是正确的进化方向。这就是他的想法。
我现在没有话语可以推翻他这样的主张。如果现在没有流血,如果身体还能自由行动,或许我还能想出什么反驳的理论……不对,光是想到要用上脑筋思考大概就已经不行了。像这种时候,那女孩会怎么做?那个靠著心中的激情奋斗过来的夏凪渚会怎么──
「──你才没有丧失感情。」
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让我即使跪在地上也忍不住把头转向后方。结果我看到与脑中浮现的人物完全相同外观的少女双手握刀撑地站在那里。
「还有一种感情。在你心中依然残留著一种感情。」
军装少女虽然全身刀伤,但依然凛然地站在世界之敌面前。在她身旁,总算被砍断的银色《触手》掉落在地面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
席德用黯淡无光的眼眸注视海拉。相对地,海拉则是咬著嘴唇,道出之前那天发生过但连我都还不知道的事情:
「那一天,当你被夏凪渚的刀砍中时,你说过一句话──连你也是吗,海拉。」
那也代表──海拉说著,紧握起那一天夏凪也挥舞过的军刀,告诉席德自己的推理:
「你对于我的反叛行为感到惊讶,而且感到悲伤。」
就在海拉如此说道的瞬间,从地面长出来的植物同时开始枯萎。
席德那对应该已经看不见的眼睛似乎也睁大了。
「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下令者与听令者。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海拉平静地说出自己与席德之间几年来建立的关系。就好像我跟希耶丝塔之间既非情人也非朋友,而是奇妙的工作伙伴一样。
「对你来说,我只是一枚方便的棋子。我既不晓得《圣典》的真相,甚至不知道你打算将我当成容器的事情。」
……对,一年前刚遇到海拉的时候,她只是彻头彻尾地盲目相信席德。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如果不找一个藉以固定自己的榫头,就没办法让身为夏凪体内另一个人格而暧昧模糊的自己得到存在的意义。
然而后来由于希耶丝塔的心脏埋入夏凪体内,使得无意识下的海拉共享到希耶丝塔的记忆,才总算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遭到席德利用。
「我感到很火大,也觉得自己受到背叛。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被名侦探封印到夏凪渚的体内之后都没有做出什么抵抗,而且像现在这样终于浮上表面也决定要把刀举向你。」
但是──海拉说著,将原本举起的军刀放下。
「我注意到其实你也跟我一样。就好像我为了找一个让自己留在这世上的榫头而希望得到你的信赖,你其实同样也只是希望有谁陪伴在自己身边而已。」
那想必是《原初之种》为了在这颗星球上活下去而过于接近人类结果导致的失算。席德在不自觉下获得了会与生存本能相排斥的感情。然而后来他在生出《人造人》的过程中,又失去了力量与感情。
当原本拥有的东西后来欠缺所造成的丧失感,会远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的时候还要强烈。举例来说,就像我失去了与希耶丝塔之死的真相相关的记忆,就像希耶丝塔遗忘了曾经和爱莉西亚与夏凪认识的过去,还有像夏凪一直以来迷失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感觉。
因此席德想必也和我们一样。每生出一个孩子就丧失一部分感情,对于心中不自觉间开出的空洞比谁都感到困惑的,恐怕是席德本人吧。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