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首先将手伸入自己已经被挖开一个洞的左胸,取出旧的心脏。接著她毫不迟疑地将其捏碎,以希耶丝塔的心脏塞入自己的左胸替代。而这颗新的心脏犹如一开始就该待在那个位置般,倏地没入她的身体。
仅仅不过如此。
只凭这么简单的动作,希耶丝塔的心脏就被海拉夺走了。
「终于取得配得上这个身体的心脏了。之后父亲大人一定会……」
海拉满足地喃喃说著,对希耶丝塔的遗骸看也不看一眼。随后她转身仰望后方的天空,那里已浮现一轮惨白的明月。
「希耶丝塔……」
我在强烈的虚脱感中,走向希耶丝塔身边。大概是目的已达成之故,海拉的心灵控制也解除了。我几度被破碎崎岖的地面绊倒,最后终于抵达搭档的遗体跟前。
「希耶丝塔。」
我双膝跪倒,抱起那血迹斑斑的遗体。她的身体是那么娇小、纤细。这回,不必再检查呼吸也知道希耶丝塔已经死了。我用手掌帮她阖上无法瞑目的双眼,并以指腹拭去溅到白皙脸庞上的鲜血。
「希耶丝塔。」
我再度呼唤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
侦探已经死了。
「……呜…………!」
本来以为我不会哭的。毕竟,这家伙既不是恋人也不算朋友,只不过是彼此利害关系一致的工作伙伴。希耶丝塔这个人,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不论怎么擦,希耶丝塔的脸庞都不断被水滴沾湿。
「……对不起。」
我以颤抖的手,轻抚希耶丝塔躺在我臂膀里的头。
然而,希耶丝塔果然还是什么也没回应。
「还来。」
因此,我代替她向海拉要求。
让希耶丝塔的遗体轻轻躺回地上,我绞尽残余的力气站起身。
「还来?还什么?」
海拉转过身,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地歪著头。
「那颗心脏是属于希耶丝塔的,还回来。」
「这可没得商量。这颗心脏已经是我的了。」
海拉说著并将手放在左胸上。
一瞬间,我内心好像有什么绷断了。
「不准用你的脏手碰希耶丝塔……!」
等回过神,我的双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这具身躯,以及骨骼、肌肉、鲜血,都无法容忍那家伙继续活著。我抽出小刀,扑进海拉怀中。
「真搞不懂你啊。」
海拉用军刀的护手挡开小刀,同时皱眉。
「我们刚见面时,你应该说过吧──你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的人。」
我的刀刃挥舞了无数次……但就在过程中,海拉彷佛很无奈地用佩剑砍向我的右臂,我的小刀因此脱手落地。既然如此,我就改用左手的拳头。
「……真拿你没办法。你的拳头根本碰不到我。」
海拉的《红眼》再度亮起,我的身体又动弹不得了。
「而且现在,你都已经浑身是血了,却只有紧握的拳头还不肯松开。想狠狠揍我一顿的你,布满血丝的双眼竟比我的眼珠更红。」
那是为什么呢──海拉问。
「这股愤怒来自何方?这就是刚才你……你们所说的,羁绊吗?」
你──海拉再度质问我。
「你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我高举的拳头无法再往前移动。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感觉有点腿软,在这种状态下,我鞭打不肯工作的脑袋努力思考。
我究竟是希耶丝塔的什么人。
就算海拉没问,我长期以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希耶丝塔而言,我算是怎样的存在。
可惜,事到如今已无法得知了。亡者不会开口说话。希耶丝塔对我是怎么想的,我已经永远失去了揭晓答案的方法。
──就算这样好了。
我以恍惚的脑袋思索著。
那假使反过来问,答案又是如何?
我是怎么看待希耶丝塔的?
那一天。
在距离地面一万公尺的高空上我们邂逅了,这三年来持续不断地旅行著。
……老实说,我都快烦死了。
由于我这种容易被卷入麻烦的体质,我比谁都更喜爱平凡的日常,希望能一直沉浸在温吞安逸的生活中。结果却被那家伙强制拖出来──本来以为只是在校庆园游会跳出窗子从天而降,但最后却是跳进了这种非日常的旅程中。
拜托饶了我吧──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几次对神……对名侦探这么祈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