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门,里面还有人。部长吉野和一些部员。樋口不在。

  “哎呀呀,你想入部吗?”

  正在阅读印刷品的吉野抬起头来。

  “我忘了点东西。”

  桌上散落着印有学校公章的文件。“毕业典礼”几个字映入眼帘。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吗?

  “忘东西了。”吉野用手捂着下巴,夸张地做出反应。“是那个吗?”

  吉野指着窗边的椅子上放着急救箱。我拿起急救箱。与其让我独自回去不如和樋口一起——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樋口呢?”

  “去拍体操部了。”

  “广播部的工作?”

  “嗯,是我拜托采访的。体操部今年好像也能冲击全国大赛。五点半就能接到报告,再等十分钟左右就能回来。”

  樋口也没闲着。

  “要等吗?”

  “不,我拿走了。”

  我右手提着急救箱,走出广播室。途中发现自己毫无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便放慢了速度。内心要平静下来。已经拿到急救箱了,无论如何都要开口说什么,就说一些坪谷或麻生的坏话吧。要治疗网川的手腕,如果伤口很深的话再带她去医院。就是这么简单的打算,不必惊慌。

  再次回到社团楼。快到楼梯间的时候,突然,网川在厕所里大出血的身影变成了鲜明的图像闪现于我的大脑。是预兆,还是莫名其妙的预感?我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虽然也想让她慢慢地进行仪式使其平静,但如果像昨天一样严重出血呢?二选一。是网川的心情、还是身体?听从心声。当我看着在厕所割腕的网川时在想什么,应该快送她去保健室或医院,那个时候的我如此思考着。

  网川身体的伤最重要。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一股焦躁的情绪灼烧了神经。这样的话,伊达同学说话的几分钟,和吉野的几十秒,在这里犹豫的几十秒,都是致命的。

  ——声音。好像是重物掉落的声音。从平台的小窗外传来。

  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快点回到网川的身边。仅此而已。

  我跑上楼梯,在楼梯间做了一次深呼吸,打开门。

  渺然无人,鸦雀无声 。冷风袭来。屋顶上没有网川的身影。

  “网川……”

  我再次环视四周,书包就放在木箱旁边。绕了一圈楼梯间。网川不在这里,应急围栏旁边有血滴下的痕迹。我以为是去楼下拿纸巾了,但只有紧急围栏周围有血迹。

  记忆闪回——毫无畏惧地坐在围栏上的网川。刹那间,在楼梯平台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在耳边回响。怎么可能——我扶着靠向公园一侧的围栏探出身子向下张望。

  天色昏暗,背阴处一片漆黑。但在水泥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形。奶油色的毛衣和两条白色的腿在黑暗中浮现。

  我面如死灰,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来不及想就飞奔下楼梯。从走廊的入口跑到社团楼外面。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右手的急救箱丢了出去,发出一声巨响。我的脚在颤抖。无法接受的现实和恐惧缠绕着我的双脚。我迈出了步伐。有人仰面倒在沿着社团楼外墙修剪的杜鹃花树篱边,我跑了过去。

  是网川。失焦的眼睛,茫然地睁着。

  “网川!”

  触碰她的肩膀,在耳边呼唤——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手心有滑溜溜的触感——是血。毛衣和衬衫的肩膀都被鲜血染红了。发生了什么事,即使视觉上通过了,内心依旧无法接受。我明明说过很危险的。

  血渍在慢慢扩散。快叫救护车。这么想着站起来的瞬间,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脖颈出现了强烈的压迫感——有什么东西紧贴着我的后背,脖子上缠着什么,艰难地抬起右手,碰到了,是人的手臂。胳膊虽然不粗但肌肉钢铁般结实。耳边传来呼吸声。恐惧瞬间勒住了我的身体。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论怎么挣扎身体都无法动弹。

  “抱歉,不是你的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甜美而略带悲伤的声音。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寒意刺骨、睁开眼睛、夜幕笼罩。低垂的云彩反射出些许灯光。我一时不知身处何处。仰躺在坚硬的地面。后背感觉很咯,有点发痛。我坐起身,看到了校舍。风景和建筑物的布局与记忆完全匹配。仓库、游泳馆和社团楼之间的过道。校舍和社团楼都亮着灯。收回视线,看到自己还穿着室内鞋的脚尖。环顾四周,寂寥无人。

  我知道自己在哪里却搞不懂情况。离开广播活动室后,我正一个人……我开始捡回自己的记忆,突然感到头痛。接着身体各处都发出哀嚎。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察觉到了异常。

  我赤裸着上半身。肩膀和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冰冷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逃进口袋,口袋里也被什么东西弄湿了。伸出手,新鲜的血液粘在手上。这么说来,双腿就像被湿布缠住一样难受。全部都是血吗?毫无办法,只好抱着自己的肩膀。我到底……

  “网川?!”

  记忆瞬间恢复了。我得叫救护车。我想站起来,但重心不稳,直接瘫倒在过道。我感到鼻子附近隐隐作痛,用右手擦了擦,手背沾满了血。我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匍匐于过道。左侧摆放着高度一致的杜鹃花,部分形状已经变形。网川倒在这附近……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网川消失了。

  那我看到的网川是梦还是错觉?不——我确实摸到了网川,眼前有一个人倒下的痕迹。我四肢无力,双手撑在过道上。就像刚干透的水洼,不由得抬起手。白色的水泥路面上出现了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黑色污渍。虽然不太清楚但感觉像是血。黑色的污渍像是被擦过似的粘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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