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受到班上同学漠视,在教室里待不下去,才会来到图书室。我一直在注意你,很想跟你聊书……可是,因为我是受同学排挤的可怜人……所以我把自己想成跟别人不同、比别人更优越,借此保护我的自尊心……我还把你看得很可怜、很没用……因为我若不把身边的人想得比自己更笨、更可悲,我实在承受不了自己的凄惨!」
对不起!
对不起!
冴一再地低头道歉。
她完全顾不得自尊心,只是一个劲地道歉,眼泪掉个不停,连鼻水都流出来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可是,这就是我。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说你永远都是这副德行,那只是因为我希望你不要改变,否则我会很困扰的!我的内心既黑暗又丑陋!看到你跟潮学长他们聊得那么开心,我就着急了。如果你交到朋友,那么受人排挤、孤零零的人就只剩我一个了!真的很对不起!」
冴怕得不敢正视清良的脸。
自己这样大声嚷嚷,还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或许会让清良更害怕。
或许她光是听我道歉都觉得痛苦。
或许她不会原谅我。
这些担忧让冴的脑袋变得更沉重了。
这时有个暖暖的东西胆怯地、战战兢兢地放在冴的右肩上。
冴发现那是清良的小手,讶异地抬起头来。
她的碰触非常轻柔,彷佛只用了指尖。
不过她望向冴的眼神充满了想要传达自己心情的真挚渴望。
想要用言语表达,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但她还是非常努力。
她张开了不习惯和人说话的嘴巴,声音细小又微弱:
「有、有机会的话……请你再跟我……聊聊书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冴背负的沉重大石头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消散了。
「嗯。」
随后跟来的眼镜少年面带微笑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哽咽点头的冴,桌上那本闪烁着金光的《神曲》彷佛也奏响了他们听不见的清新音色,献上祝福。
◇ ◇ ◇
根岸冴离开之后,清良和结又坐在一起阅读《神曲》。
故事进行到但丁离开地狱,接着又前往炼狱。
但丁和他的向导──诗人维吉尔──走向险峻的高山。
岩地上只有但丁的影子,没有已死的维吉尔的影子。维吉尔对惊恐的但丁说「我的遗体已经埋在地下,所以没有影子」。他说自己还能说话,还能感觉,最重要的是,他此时仍然担任着但丁的向导。
『最重要的是,要去认识。跨越你的理智,只用眼睛去看。不明白也无所谓,没必要非得找出解释不可。』
『人类微薄的理智怎能勘破无尽的玄妙?你只需知其然,如看风景一般去看事物的本貌。』
『一切都是奥秘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如实地接受一切吧。』
结说自己听得到书本的声音。
清良至今都不确定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自从结来到图书室以后,清良遇见很多惊愕的事,全都没有道理可言。
她也还没搞清楚但丁为什么要游历地狱。
她每次翻页还是会被可怕的画面吓得发抖、愕然吸气。
在害怕之余,她也品味着结用开朗清澈的声音叙述的话语,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一线光芒。
至今站在结身后所看到的一切,对清良来说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她还是没有搞懂。
可是,她已经读完了自己看到插画就害怕的《神曲》的地狱篇,接着又继续读炼狱篇,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好奇,会想着「接下来会看到怎样的内容呢?」,期待着快点翻页。
「……榎木同学,我将来……是不是能回到教室呢……」
听到清良如叹息般的低语,结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肯定地回答:
「嗯,你一定可以的。」
然后把书翻到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