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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本书递给道二郎的就是那位眼神严厉的可怕女店员。
──这是用来试阅的,你可以随便拿去看。
女店员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紧绷,声音也很冷硬。
但她看到道二郎一脸疑惑地站著不动,就直接把书塞到他的怀里。
──拿去吧。
她如此说道。
──等你长大以后,再来我们书店多买一些书吧。
说完之后她就挺起身体走开了。
道二郎紧紧抱著贴上「样本」的图鉴,被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情绪弄得更想哭了。
「那时我才知道夏女士是店长,也明白了她平时那么严肃是为了告诫孩子们小心不要受伤。她一定也很注意我吧。」
夏女士的丈夫在战争中过世了。
战时是黑暗又苦闷的时代,所有的娱乐都被禁止了,连看书也不行,非常渴望看书的夏女士就决定在和平到来以后要开一间书店。
她想要开一间书店,被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围绕著,镇上的人也会兴奋地来到书店,知道只要来到这里就一定会找到想看的书、一定能遇见美好的书。
幸本书店的客人告诉了道二郎关于夏女士的事,年幼的他并无法完全理解。
但他已经不再把夏女士视为可怕的店员了。
反而觉得她镜片底下那双沉静的眼睛既正直又美丽。
──我问过夏女士觉得哪一本书最好看,她回答是已经过世的丈夫在战争时告诉她的故事。因为她当时很想看书,所以丈夫每晚都会即兴编故事给她听。对夏女士来说,丈夫空继先生是最特别的「书」。兼定先生那么擅长朗读也是跟空继先生学来的。
这些事也让道二郎感触良多,他觉得对自己最特别、最重要的书,就是这本贴著大大「样本」字样的图鉴。
升上三年级以后,道二郎就被家人视为可用的劳力,没办法像以前那么频繁地去幸本书店。但他直到国中毕业为止,每次去幸本书店都会拿起《绝种生物图鉴》翻阅。
因为那是他心中特别的书,确确实实地带给了他幸福。
我迟早会来幸本书店买下这本书。
我会把钱交给夏女士,说出「我要买这本书」。
道二郎立下这个心愿后,十五岁就去东京工作,但他在印刷工厂里的第一份工作每天都非常辛苦。
永无止境地加班,几乎没有休假,寄钱回家之后工资就所剩无几。到了第五年,他就因为健康出问题而遭到解雇。
「我的梦想和希望全都破碎了……我带著沉痛的心情回到这个小镇……隔了几年又来到幸本书店,我却只觉得抱歉。本来打算赚了钱以后买很多书来报恩,但夏女士已经过世,而我甚至得借钱度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继续工作……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啊。我还想过,自己大概会像图鉴上那些绝种生物一样渐渐灭亡。那个时候,是这本书让我得到了救赎。」
他像个废人一样无力地爬上通往二楼童书区的楼梯,心想那本样书应该已经不在了。
「但那本书还在。」
道二郎彷佛怀著极深的感慨,颤抖地说出这句话,眼睛都湿润了。
「那本图鉴比我五年前最后一次翻阅的时候增加了不少损伤,有些书页的边缘都破了。就算这样,我一直当成宝贝的图鉴依然放在那里,我……感动得全身发抖。」
喉咙和眼眶渐渐发热,他一再忍著不让泪水涌出。在反覆眨眼之间,他颤抖地拿起图鉴,翻开封面。
他回忆著因这本书而充满幸福的少年时代,一边翻页再翻页。
「我感觉这本书在鼓励我:你还没灭亡,还有大好的将来,你才刚要开始,未来还能好好地努力。」
道二郎眼眶泛红,语气炽热地说道。
结带著喜悦的表情在一旁静静听著。
他不时轻轻点头,彷佛听见了道二郎珍惜无比地抱在怀中的图鉴发出的细语。
──你很努力呢。
──你很了不起,没有轻易认输。
──我全都记得。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水海急忙在心中否认。人怎么可能听得到书本的声音嘛,书怎么可能在说话嘛。
她对幻想著那种情境的自己感到生气。
可是,这本《绝种生物图鉴》确实让道二郎得到了勇气。后来他一边工作一边念高中夜间部,接著考上大学,当上兽医。如今他的孩子们都离家自立了,他独自经营著一间小小的兽医诊所。
「我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想当兽医,所以我创立的诊所在我这一代就会结束。我果然还是迈向灭亡了……或许是因为身体越来越虚弱,我最近经常会这样想。不过我还是很感谢能遇见这本图鉴,才让我成为今天的我……我对幸本书店也非常感激。但我真没想到,不只是第二代店长兼定先生那么早就过世,连第三代店长笑门先生都……」
由于工作繁忙,他后来就很少从邻镇专程跑来幸本书店了。
得知笑门先生过世、幸本书店也要关门的消息,他就像小时候发现图鉴不在原本位置的时候一样惊愕。
那本样品还放在一样的地方吗?
道二郎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