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后,一如往常地用手拉开自动门。
已经拆掉面包棚架的店里,如今摆了两张用来开会的折叠椅和露营野餐桌,角落里堆放着还没拿出去丢的垃圾袋。
「城太郎同学,今天真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走到一半突然不说话。」
「大概是我不小心按到你不想被人触碰的开关……啊!」
瑚都说到一半,突然噤口不言。她的视线移动,我也自然而然地随她的目光看去。
绪都端着放有马克杯的托盘站在屋里。
「你回来啦,好早啊。」
绪都今天的气色也很不好,身形依旧消瘦,但是感觉有比一开始见到她时一点一滴恢复生气。
「绪都,你怎么了吗?」
「我从二楼看着马路发呆,结果就看到你们从远处走来。天气这么冷,只有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觉得很过意不去……」
「所以就为我们泡了咖啡吗?」
「嗯。」
托盘上有三个马克杯,屋里充满咖啡甘醇浓郁的香气。我猜测,那应该不是那种惠理在家喝的、加入大量牛奶的即溶咖啡。
马克杯有三个,也就意味着绪都的心情已恢复到可以跟我们一起喝咖啡的程度了。
「绪都,坐啊。我去办公室再搬一张椅子过来……」
平常只有我跟瑚都两个人做事,所以只摆了两张椅子。
「我去拿。瑚都同学不也因身体不舒服才提早回来吗。」
我走向办公室,背后传来绪都的关切。
「你不舒服吗?没事吧?」
这对双胞胎真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啊。就连自认绝对不会认错人的我,如果没有前后对话,可能也分不清刚才说话的是谁。她们的声线及说话方式都像到极点。说来荒谬,这可能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首次无法明确区分她们两人。
换句话说,我只会分辨「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人」。就只是这样而已,而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我却直到现在才领悟过来。
我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一面进去办公室搬椅子,拿着折叠椅回到店里。
姐妹俩隔着放有咖啡的野餐桌,正经八百地坐在椅子上等我。
「你们先喝,不用等我。」
「这怎么可以。」
是瑚都。跟我说话没那么拘谨的是瑚都。
这么说来,绪都将来打算做什么呢?但也不好直接问情绪低落的绪都。我脑海中掠过穷极无聊的想法。如果她心灰意冷的原因是考大学落榜,也许只要告诉她我只报考一所学校还落榜,她或许会觉得「原来也有这种人啊,不是只有我」,因而打起一点精神也说不定。
我坐下来,拿起北欧风格的马克杯,细细品味着热饮。
「绪都,你还特地用咖啡机煮了咖啡吗?动作好快啊!」
「因为到家里的路只有一条,远远就看见你们了。」
「谢谢你,绪都同学。」
这就是用咖啡机煮出来的咖啡吗?风味纯净,不含杂质,比惠理趁特价时捡便宜买的即溶咖啡好喝太多了。
三人一时无语,默默地喝着咖啡。
「我想用家里现有的东西煮晚饭,可是弄到一半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没办法继续下去。」
「别勉强啦。你有这个心,我已经感到很高兴了,表示有进步。」
「……是吗。」
这五天来,瑚都跟我进行拆除作业时,每次休息的空档都会上二楼,我猜大概是去看绪都的状况吧。感觉这其中牵涉到非常敏感的问题,所以我不好意思问瑚都。
然而问题是,女儿的身体糟成这样,母亲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娘家不回来?
惠理才不会这样。回想我和祭财爱只是发个低烧,惠理就会拿一堆退烧药,大呼小叫地嚷嚷:「快去睡觉!快去休息!」再想到自己竟然逃离那样的母亲,就觉得难以释怀。
事到如今,我再次体认到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母亲,以及各式各样的家庭状况。
突然,耳边冷不防地传来物体碰撞的巨大声响。
「绪都!」
我往旁边一看,只见绪都一手扶着额头,整具身体摇摇晃晃。刚才巨大的声响大概是她用力把马克杯放回桌面上的声音。桌上到处都是因撞击而溅出来的咖啡污渍。
「绪都同学——」
用肩膀撑住绪都的瑚都也一起被拉往地面倒去,我和瑚都想尽办法,最后才阻止绪都的身体摔在地上。
「绪都!绪都!」
「绪都同学!」
绪都软绵绵地躺在我怀里。
「怎么办,城太郎同学?要不要叫救护车?」
「也好,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是叫救护车比较保险。」
「……不用叫救护车。没事的,我不想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