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就好。」
「难得阿城会忘记家人的行程呢。明明平常都把我和小祭的行程滴水不漏地记在脑子里,是添槙家的经纪人兼家庭主夫。」
「真没礼貌。」
「马上就要成为大学生了,是不是有点沉不住气啊?上了大学以后,就能做一堆你最喜欢的游戏模型了。」
「那叫程式设计啦。」
「管他叫什么,反正都是玩乐。阿城的考试终于告一段落,我也很高兴喔。毕竟你在准备考试的时候还是有点神经质,对不对啊,小祭?」
「对呀!」
「哪、哪有。」
我以为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惠理再怎么懒洋洋地看似靠不住,毕竟还算是称职的母亲。
「惠理,你大概几点回来?我从阿吉家回来的时候,你回到家了吗?我们来玩《罗钻》。」
祭财爱拉扯着惠理的袖子,进入耍赖模式。
「好吧,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五点回来对吧?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我们家只有祭财爱的姓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没有惠理就没有他。我妈添槙惠理子十七岁时生下我,成了单亲妈妈。我爸好像是电视圈的高层,想也知道十之八九是有老婆的人。惠理不准我提到他。
惠理在故乡冲绳被星探看上,不顾父母大力反对,只身前往东京,成为偶像团体的一员并展开演艺活动。
惠理称不上绝世美女,但也长了一张偶像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眼睛底下的泪痣令人印象深刻。但她却在刚有点名气、演艺活动也开始上轨道的时候怀了我。
一个无依无靠、只有国中毕业的十七岁女生想生养小孩的话,大抵只能去当工时最短、薪水最多的陪酒小姐。于是惠理开始在一家大型夜总会工作。想也知道是不合法的。
当时很照顾她的前辈后来自己开店,惠理现在跟着那个人在神乐坂的夜总会上班。
祭财爱是惠理在前一家夜总会上班时,仰慕她的后辈独自生下的男孩。两年前,那个后辈将祭财爱托付给惠理后就消失了。祭财爱当时才六岁。
惠理因为未婚生下我,比谁都了解后辈未婚生子的辛酸,因此她没有报警,默默地把祭财爱带回家养。
当时看到瘦成皮包骨,穿着袖子已过短的脏兮兮衬衫,眼神锐利得有如野猫的祭财爱,连我都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啊,他如果是真的猫还好一点;考虑到我们家的经济状态,我当时当着双手紧握、站在门口的惠理和祭财爱面前,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年是我高中一年级的冬天。
只不过,我抗拒不了在祭财爱虚张声势的背后,那藏都藏不住的恳求。我最后牵起祭财爱没被惠里握住的另一只手,把他拉进屋子里。惠理高呼万岁,我警告她:「下不为例喔!」这句话简直像在警告捡流浪猫回家的小孩。
理惠的后辈也是在十七岁生下祭财爱,跟她一样。孩子的爸爸也同样消失得不见人影。
从此以后,我和惠理还有祭财爱开始一起生活。光是我们母子两人,生活就已经捉襟见肘,更何况是三个人,而且还是食量正大的男孩子。但就算是这样,也休想我就此认输!我和祭财爱都会逆天改命,抓住稳定的未来!我今天也斗志昂扬地握紧封面已经翘起来的家计簿。
「小祭,所以呢?你听得懂我刚才说的话吗?卡车很长,所以转弯时会产生外轮差。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如果站在转角的前方,会被卷进卡车转弯的后轮喔。」
短桌上有一张纸,纸上画着难以理解的图。大概是惠理画的。祭财爱从矮桌对面拿起那张图,歪着脖子,一下子拿成横的、一下子拿成直的看。
「我猜这不是外轮差,而是内轮差吧。」
「真的吗?上次家长会提到最近这一带有发生内轮差引起的车祸,提醒我们在家也要督促儿童注意。我已经照着说明一遍了,可是祭财爱……」
惠理爱很瞎操心,每次收到学校提醒有什么可疑人物或车祸的通知时,都会不厌其烦地向祭财爱说明、要他小心,是很尽职的母亲。虽然她说的话有很多辞不达意的部分。
「总之,要退到红绿灯的后面等过马路,祭财爱。」
我直接对被内轮差搞昏头的祭财爱做出更具体的指示。
「惠理,你帮祭财爱的马拉松大赛通知书签名盖章了吗?」
「唉……嗯……通知书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要交?」
「我的毕业谢师宴的问卷调查你寄出去了吗?」
「呃……?」
惠理的眼珠子斜斜地往右上方瞟,搔了搔发旋。红茶色的鬈发缠成一团乱麻,发尾乱翘,看来是昨天洗完头没吹干就急着打电动,然后就这么直接上床睡觉。
惠理再怎么早回家也都凌晨三点了。一旦化妆、换上浅色的外出服,就成了楚楚可怜、以疗愈气质为卖点的夜蝶。绝不是我偏心,她看起来真的不到三十五岁。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还称得上是美人胚子,可惜在家里却是这副邋遢的德性。
我从幼稚园起就学会了,如果不想因迟交任何东西而被老师骂,只能自己上紧发条。惠理的瞎操心只会对有生命危险的事物起作用。
妈妈快点!
惠理大人,拜托你了,别再说「等一下」,现在就盖章,现在!
五号是最后一天,所以还不急……才怪!惠理。再拖下去你迟早会忘记,别再给我惹麻烦了。算了,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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