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非考上不可的理由。我的第一志愿是安全范围内的学校,身为特待生,不管是为了补习班,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得考上那所都立中学才行。于是,我最后将瑚都的身影锁进内心深处,贴上封条。
成绩揭晓,我如愿地考上男女合校的都立综合中学。
绪都也考上了最难考的私立女中。
不止瑚都,连绪都也没有出席金榜题名的庆祝会。在庆祝会后,我才从绪都的朋友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她们大概是上榜后整个人放松下来,以及可能再也不会和我们这群人见面的轻松心态使然,促使她们不小心说溜嘴。
瑚都和大家去新年参拜的隔天就开始不舒服,病到下不了床,连考试都没去考,所以只能就读当地的国中。
瑚都本来就患有很严重的气喘,经常没办法上学,体育课也通常只能在旁边看,结果搞到被霸凌的地步。
瑚都在她们念的汐波小学里,只跟不同班的姐姐绪都走得近,因此她一直想透过考试去不同学区的中学就读。
瑚都那天说过:「我很久没跟朋友聊天聊到忘记时间了,很开心呢。」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因为要准备考试,没机会跟朋友聊天。不知从何时开始,瑚都不再跟朋友聊天了,所以才想去故乡以外的地方念书,过不同的生活。
可是那天因为跟我聊得太晚,聊到身体不舒服,结果连考试都没办法参加。
那天晚上很冷,我应该设想得更周全一点才对。即使瑚都的双眼闪闪发光,脸颊泛红地说自己很久没跟朋友聊天,我也不该被『很开心』这句话迷得失了魂,应该恪遵考生的本分,果断地结束对话并送她回家。事实上,其他同行的朋友都这么做了。
都怪我欠缺冷静的判断力,害瑚都没办法参加考试。她在气喘频繁发作的情况下,仍努力准备考试,梦想能过上快乐的中学生活。
苦涩的后悔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
季节递嬗,我从当时考上的综合中学直升高中,再过不久就要毕业。
我和瑚都两家就住在附近,所以自从瑚都上高中以后,我们曾在车站见过几次面。瑚都从小就很可爱,升上高中后,更是长成我认识的女生里最漂亮的一个。难得有机会见到她,也因为她实在太耀眼,令我往往不敢直视。
我撞见过好几次瑚都与绪都一起出现的画面,她们还是长得一模一样,而我也依旧能毫不费力地分清楚她们谁是谁。瑚都与不是瑚都的另一个人。这是我从小学以来对她们的区分与定义,从未改变过。
有时候,瑚都会出现在我发出声音、她就能听到的距离内,只可惜无论如何,我都不敢出声唤她。光是视线不经意对到,我就会用不自然的光速别开脸。
我忘不了。忘不了是我害瑚都没能参加中学考试。我照原定计划去考试,还考上第一志愿的综合中学,而瑚都却无法去外地念她朝思暮想的志愿,只能留在当地的学校,想必无法享受充实的校园生活吧。
话说回来,天晓得瑚都是不是还记得我。我只是一个她在跟谁都无法亲密交谈的时期,仅有一次借由聊天以排解郁闷,既不同校、补习班也不是同一班的男生,根本不在她的生活圈里。我升上中学开始快速长高,到了能与瑚都在车站擦身而过的高中时,已经比小六时抽高将近三十公分,长相也变得不同了。
瑚都大概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吧。记得同一家补习班里,有个一点也不贴心、害自己无法参加考试的男生。但我猜她大概已经想不起那男生是谁,也没有兴趣想起来。
可是我在那之后,连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过她。我忘不了瑚都那天晚上兴高采烈的侧脸,忘不了她因此失去通往未来的希望之门,忘不了是我害她失去通往未来的希望之门。
忘不了她出人意表的那句话。
要是我没有被生下来就好了。
这句话俨然是一道诅咒,将我五花大绑束缚,并永远萦绕在我的耳膜。永远,永远。
我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