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错了什么?
尽管法蒂玛已经离开几个小时了,但空也还是和刚才一样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太阳早就西沉,房间里变得昏暗,但空也却没有开灯,只是盯着她刚才待过的床。他黯然失色地自问自答。
我应该问一下么?
难道就像她讨厌的人那样,刨根问底地深究下去就好了么?
──那种事,能做么?
自己明白那多么令人焦躁。
她也正是因为有着同样的感觉,才开始了关系。
如今又怎能推翻那样的大前提呢?
即使……即使法蒂玛希望如此。
空也也不是傻瓜。
早就注意到了,早就明白了。
讨厌深究的她,会带有深意地展示旧的东西,会做出奇怪的举动,会拿出指向过去的小道具,其中的真意,早就察觉到了。
她拿着钥匙这事,早就注意到了。
她因讨厌人类而筑起了心墙,但却交出了进入其中的备用钥匙这点,早就理解了。
她递出钥匙,就是做出了许可,就是希望他用其来询问自己一事,早就明白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收下。
因为对使用它感到害怕。
毕竟积累起来的一切,都建立在『互不深究』的基础之上。
空也没有乐观到会认为当这个基础崩塌时,上面建立的东西还能安然无恙。
因此,才害怕对她问东问西。
他相信,即使不去挖掘那些不知道的过去,只要今后将互相了解的时光作为过去来积累起来就够了。
「……别再假装好人了,我……」
空也忧郁地笑着,自嘲道。
罗列出来的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
即使空也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法蒂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她不是那种嘴上说没关系,但动真格时就会转变态度的人。她并不是那种庸俗的女孩。
他无法相信的是他自己。
深究她,也意味着允许她来深究。
但是……当被法蒂玛深究时,自己能接受么?敢肯定自己能容许么?
她的提问会不会和其他众人一样,让自己感到郁闷呢?
这样任性的自己,她会喜欢么?
总之……归根结底就是这样。
一边嘴上说着喜欢她喜欢她,一边却害怕因特殊对待她而被她特殊对待。
止不住地胆怯起来,连在不得不深入的时候都不敢深入。
因为不相信自己的恋心,所以才伤害了不断向自己表达爱意的她。
事到如今她已不在,才沦落到为自身的无能而悲惨懊悔的窘境。
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喜欢、喜欢、最喜欢的她特别对待?
为什么不能对,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定决心主动告白的的对象——
「……原来是这样吗……我一开始就搞错了么……」
空也在头痛欲裂地自问后,终于得出了答案,就在这时,古旧的黑色电话响了起来。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拿起话筒,从中传出的是同样沉重的声音。
「我应该说过了吧?空也。要是弄哭了那孩子,我可不会饶了你。」
不出所料,声音的主人是小缘。
不知她是否从法蒂玛那里听说了详细的经过,但无论如何,看来她决定站在养女那边。
对此——空也一边为她不是孤独一人感到安心,一边回答道。
「啊,我记得。」
「是么?那你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吧──断绝关系。你已经不是我外孙了,而是陌生人。马上离开那个家。」
小缘的声音寒冷彻骨,以至于能听出她到底有多么生气。
虽然和幼年空也做恶作剧时的训斥声很像,但其中不带一丝的爱情,冷酷的程度无法相提并论。
空也对此提出了异议。
「——希望你能等一天。」
他发出了如钢铁般——不,如合金般的声音,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虽然比不上小缘的丈夫空悟,即空也所尊敬的外公,但也是足以让人怀念起他的强烈声音。
也许是感受到了声音的强烈,又或是强烈中蕴含的某物,
「看在这声音的份上,好吧,但我只等一天——空也,如果你也是久礼家的男人,就让我看看你的魄力。」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身为外婆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