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一样,轻轻地咂着嘴。
我们初遇的那晚,水户同学穿着双单脚鞋跟折断了的凉鞋,衣服破破烂烂的,右脸红肿着。她在这里边哭边唱着歌。
似乎是遇见了非常过分的客人,被从车上推下来了。
她为了不被悲伤的情绪吞没,勉强自己开朗地唱着歌,因为极力地忍着不哭出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少女好几次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眼泪。一开始我只是躲在一旁偷看,但是,少女一直不停地唱着,我忍不住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这种唱法是不对的。这样子会弄坏喉咙的。」
弥漫着青草香气的盛夏。
水户同学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月光下的他。
当他接着把唱到一半的那首歌唱下去时,水户同学睁大了眼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不久之后,自己也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他时不时会给水户同学几个建议,就这样,两人的合唱持续了很长时间。水户同学的声音就像是被他的声音牵引着,渐渐地伸展开来,灿烂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
他也非常高兴。
曾经决定了不再在别人面前唱歌的臣已经好久没和人一起歌唱了。自己的声音和别人的声音重叠并融合在一起的感觉实在是太愉快了,好想一直这样唱下去。
到了早上,他给水户同学准备了件衣服,然后连名字也没说就离开了。
他并不想和他人交流,也不想期待什么。
然而,水户同学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都来到他这里,请求他教自己唱歌。
他不肯透露姓名,夕歌就笑着说『那就叫你「天使」吧。《歌剧魅影》中的音乐的天使喔。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名字』。
他固执地不肯说出姓名,结果『天使』就变成了他的名字。
尽管这个名字只会让他感到痛苦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水户同学那清澈的声音喊着『天使』,心里真的很舒服。
『天使』最终还是拗不过她。水户同学在他的指导下声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起技术上的原因,可能心灵上的解放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吧。
唱歌的时候,水户同学总是显得精神奕奕而且非常开心。
水户同学和他说了很多事。
好友琴吹的事,恋人毯谷的事,喜欢的书,将来的梦想——不光是开心的事,辛酸的事也都跟他说。
『我是不是和茶花女一样误入歧途了啊。总有一天会像维奥莉塔一样失去一切吧?』
她寂寞地这样说道。
『但是没有办法啊。讨债的人每天都会来家里,父亲也不能再待在公司里了,我想让弟弟能继续读高中啊。因为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事了。嗯,没办法的,现在只要能唱歌我就很幸福了。』
说完,她笑了。
『虽然瞒着敬一先生和七濑很痛苦,但是我一直认为白天的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夜里发生的事全都只是恶梦,醒来后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说出这句话后突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但是,最近我偶尔会这么想,会不会晚上的我才是真的我而白天的我只是幻想呢?』
「虽然我是放弃了唱歌的人……但是夕歌她是真的喜欢唱歌。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又有很出众的才能,我不想她和自己一样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生活,我要她在阳光下获得成功。」
臣注视着圣诞树上微弱的光亮,静静地讲述着和水户同学之间的回忆。从他的声音和侧脸上透出一股失去重要东西的人所独有的悲伤和孤独。
对于长久以来一直孤身一人的臣来说,水户同学大概就是给他带来光明和温暖的人吧。
对,正如这一颗在黑暗中发出微弱亮光的圣诞树一样。
水户同学不正是臣的希望吗?
他们两人在这里度过了怎样的一段时间,他们说了些什么话。我只要一想到这些,胸口就剧烈地颤抖,眼睑跟喉咙变得滚烫,一阵阵地刺痛着。
远子学姐一定也是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吧。她的双眼都湿润了,悲伤地紧闭着双唇。
让水户同学变得如此沉迷于歌唱的契机就是家人的死。她为了忘掉这残酷的现实,开始了歌唱,并且强烈地渴求着成功。
她甚至不惜威胁副理事长堤来夺取发表会主演的机会,并且埋头于排练。看到水户同学在扮演为了给祖先公主报仇雪恨的杜兰朵时,就像是在对让自己陷入痛苦的世界大声呼喊,臣感到非常不安。
就这样,悲剧发生了。
「……那天晚上,夕歌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这里。她脖子上有被勒过的痕迹,头上也被撞破了。她只是敷衍着说是和客人发生了点纠纷,一开始看上去还很有精神,但是她的样子越来越古怪……第二天早上断了气。」
远子学姐用充满忧郁的眼神看着臣,喃喃地说道。
「所以你就以椿的名字给水户同学的客人们寄去了入场券吧?为了把犯人引到那里去?」
「……即使不这么做,我从夕歌的态度……也大致猜到了。」
臣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强忍着痛苦,紧握着拳头。
「夕歌如果是在包庇谁的话,那人就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