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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早知道就把图书馆建起来了。
不是总有一天,而是立刻辍学,在森林中建起小小的图书馆,雇佣纯香学姐当司书,我们两个人每天都在无人来访的馆内扫扫除,整理下藏书,讨论该新买些什么,沉浸在各自喜爱的书本之中——
纸杯中,碳酸的泡沫细密地、细密地逐渐炸开。
只是昨天的事情,却已变成遥远的梦境。
这段时间碎片已经无法挽回。
对我来说,纯香学姐本就是不存在的人。
我这种人,什么都不是。甚至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无论这一天重复多少次,她都会特意调查GPS避开了我,说不定她其实很讨厌我。姜汁汽水的纸杯渗出了汗水,我用手指感受着这份冰冷,意识则沉溺于刻入肌肤的自我厌恶带来的甜美痛苦之中。
然而,某样东西还在记忆一角令我挥之不去。
是什么?总觉得在这个地方,和学姐交谈的话语之中,我忽略了某样东西。交谈的话语?我和学姐之前的交谈,不仅仅是她读出的书名吗?这能有什么意义?
然后读到了几原老师私自借出的书本,学姐突然流下眼泪,说她很抱歉。
为什么——学姐要向我道歉?
违和感在喉咙处凝固。
这时,我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语。
『今天我去准备室把书拿了回来,贴好了标签,所以没问题的。』
我对学姐说,我从准备室拿回了几原老师借的书本。
那一天——就是昨天——我特意从老师办公室借了钥匙,踏入了美术准备室。
记忆迸出了火花。
说到底,学姐昨天为什么那么晚来了学校?她本来是不打算到校才对的。
这还用说。她是来拿雕刻刀用作凶器的。
那个人大概从几原老师手里拿到了美术准备室的备用钥匙。对了,我曾听道永学姐说过。她说偶尔学姐也会先去准备室等着。那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上了锁的准备室。
可我并非如此。借了钥匙这一事实会留存下来,成为证据。
就在死亡的前一天。
如果有人发现被雕刻刀割开喉咙的学姐尸体,我也会被怀疑。
所以那个人她——利用GPS调查我的位置,在我不在的地方,并且会被尽快发现的地方割开了喉咙。为了制造我的不在场证明。
由纸杯侧面诞生的水滴们不堪自身的重量,沿着杯壁滑落,凑在一起,在桌上描绘出一圈模糊的、透明的圆环。
这都是我擅自的想象。没有任何证据。那个人怎么会想到我。我们甚至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只是都在同一个委员会罢了。快忘了吧。忘掉它,认可它,把它压成一团,塞进标本箱中。
可我做不到。
不知不觉间,我正在黑暗中寻找着把手的触感。视野边缘,手机上的时间又过了一分钟。19:02。我本不想做出选择。不想作出决定。不想再来一次。已经没有任何我能做的事情。但在我的手心中,钢铁圆环已经开始转动。
翻卷的漩涡中,我看到了——
几原老师僵硬的脸庞。眼镜背后那扭曲的眼睛。
将整个世界涂抹的,不可抗拒的蓝色。
将五感全部熔化后重铸为怪异之形的剧痛。
我的肉体变得支离破碎,被风带着飞向高空,然后又狠狠摔向地面,无论是手臂还是腿脚都粉碎成了沙尘,只有紧紧依附在碎片上的意识还在无声地哭喊——
然后朝着黑暗的正中心收缩。
*
我全身抽搐着回过了神。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店内有几名客人诧异地看过来,然后失去兴趣,转过了目光。
片刻间,我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于剧烈的心跳不断从内侧殴打着肋骨,头骨还有鼓膜。
……这里是麦当劳的店内。和刚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座位。
我失败了?没能回溯?至今为止从未有过这种事情。而且我还记得这双手拧动把手的感触,以及回溯时那无处可逃的压迫感,甚至还记得那股疼痛。
然后我发现了。
和刚才不一样。客人比之前要多。本来除我以外只有两伙客人,现在一楼已经有大半席位被人占据。是什么时候?难道是我在思考,所以没能注意?
而增加的不只是顾客。我看向桌子,差点叫出声音。
纸杯和手机都各有两个。
这是——
点亮自己的手机。8/30 19:03。
八月三十日?
我双眼大睁,紧紧握住手机,盯着上面显示的日期。
回溯了二十四个小时。
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在黑暗中开始搜寻。丝毫感受不到把手的气息。果然是回溯之后。我睁开眼,再次看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