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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社那边,她再也没去过了。
莫非是和几原老师分了吗,我如此猜测。哭着离开美术准备室,之后就没有任何接触,这么一看很可能是分手了。
社团活动中,我也曾不着痕迹地观察过老师,可这边倒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表现。这也是当然的,纯香学姐根本不在场。可老师再也没提过学姐,这大概算是一种明确的暗示吧。
仅剩我一人的美术室中,我对着空白的素描本,询问自身。
两个人分手了,意味着我的机会来了。
你不开心吗?
一点都不开心。遇见学姐的几率变小了,哪怕遇到了她也是一副阴郁的表情,没有一件好事。
事到如今,我终于彻底理解了道永学姐说的意思。当纯香学姐用浑浊的目光看向几原老师的时候,她的那份美丽会褪去颜色,染上脏污,令人内心发冷。无论两人是什么关系,都无法改变这点。
我仿佛身处淤泥之中,匍匐着爬过八月的日子。
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傍晚常有雷阵雨降临。
每当天色看起来不妙,道永学姐就不再待在中庭或是楼梯背面画画,转而扛起画架和画布来到美术室避难。室内弥漫着油画特有的那种绷紧皮肤的味道,偶尔有雷光闪过,将外头阴云遍布的天空划出一道裂缝,她所描绘的森林也随之变得更加深邃且繁茂,将众多人类与野兽悉数吞入其中。我想到:干脆覆盖整个校舍,令这灰色与绿色淹没一切算了。
纯香学姐哭泣的场面,又被我撞见了一次。
那是一个暑假即将结束的星期五。在司书室里做事时我发现饮料没有了,便跑去便利店买,往回走的时候,刚好看见纯香学姐从连着美术准备室的紧急出口出来。
她双手捂着哭肿的脸庞,蹲在那里,从我视野中消失了一阵子。
最终,走下楼梯的声音传来,学姐又出现在呆站在楼梯口旁的我面前。
她睁大了双眼。
通红的脸庞混杂着诸如羞耻或是愤怒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形成了一个个丑陋的情绪斑点。她默默地背过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我甚至没能出声叫她。嘴里只剩下玻璃渣般的不适感。
我抱住便利店袋子里的2升装饮料,将那沉甸甸的凉意抱在怀里,蹲了下来。阳光灼烧着我的后颈和耳后。
感情随着汗水一起喷出,令我也大吃一惊的是,那竟是笑意。
实在是无可奈何。
哪怕我能够无数次倒转时间,也没有办法改变人心。这种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万能。想到这里,我不禁发笑。
*
八月三十号那天,清晨开始天空就覆盖着一层淡淡的云彩。
这一天几原老师不来学校,可我还是一大早就到校,在司书室中对着一大堆还没处理的书本之山。按照如今的进度,两天的时间勉强可以保证第二学期开始能够启用新系统。
关于下落不明的书要如何处理一直都没有定论,拖到了现在,但当藏书重贴标签的作业来到收尾阶段后,就不得不考虑该如何解决了。上次整理完藏书,发现又有六本书消失不见。这些书大概是再也找不到了,所以要不就重买,要不就干脆放弃——
丢失的书本中的其中两册,我曾经见过书名。
『古代雕刻技术大全』和『近代日本版画史略』。
春天的时候,纯香学姐一脸开心地和我说过这是几原老师申请购买的。我曾见过它们随意地堆在美术准备室的桌子上头。大概是学姐开了后门,没走正规手续就借给了老师吧。
这时,我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对几原老师的怒气。
我花费一整个夏天来做这件事情,他却利用和学姐的私交寻求方便,如今这一公私不分导致的结果正在妨碍我完成最后这一部分,这一事实令我忍无可忍,最终去了教师办公室。
虽然几原老师不在,但在我对值班的教师说明了状况之后,还是成功借到了美术准备室的钥匙。当然说的都是谎话。我说的是今天必须要用几原老师拥有的几本资料书。而我毕竟是美术社员,因此对方也没起什么疑心。
踏入几原老师不在的美术准备室,这是第二次了。
屋里没有开空调,颜料与木屑和金属还有霉菌的味道仿佛在空气中各自结成了一团团扭曲的块状物。
立刻就发现了要找的书。两本都在工作台的桌边,和其他好几本书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朝摆着素描本的架子看去。
关于那本无疑是以纯香学姐为模特画下的裸体素描本,想再次亲眼确认这种自虐的情绪与再也不想看到这种近似于生物的危机回避本能般的想法在脑海中冲突,令我自己都大感意外的是,前者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可当我从架子上将那几本一并抽出,大致翻了一遍后,却没发现那些之前见过的素描。
好奇怪。我记得就是这种封面的素描本。记忆中的素描前后那些以其他事物为主题的画都在上面,却唯独找不到纯香学姐的裸体画。
莫非只是我的妄想?
不对,我立刻发现一件事情。有几页被撕了下来,残留的部分还挂在穿起素描本的金属环上。
唯独那些裸体画被人撕了下来。
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