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样分量的不安同时萦绕在脑海。要是现在看见学姐,我怕是要立刻转身逃跑。
图书室里并没有纯香学姐的身影。
我在司书室中,一个人默默地贴着标签码,到了下午,我翻开了『善恶的彼岸』。曾经我完全无法理解尼采,备受挫折,如今我期待着处于混乱状态的大脑说不定反而能将这本书读下去。
然而刚翻了大概五页,我就再次放下了书本。
于是我瘫在借书窗口,下巴搭在桌子上,眺望着外面。
看得见对面的教学楼,美术室的窗户那里有着白色的人影。
那是道永学姐穿着白大衣的身姿。
稍微往右看去,美术准备室的窗户被拉上的窗帘挡住。
几原老师就是从那边发出某种暗号,纯香学姐在这里看到后,就会雀跃地穿过中庭,爬上应急楼梯进入准备室……。至今为止,那两个人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种危险的交流。
但即使如此,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本来我就没有想要成为纯香学姐的什么人。看到对方,说说话,获得一份小小的喜悦,仅此而已。
无论和谁交往——哪怕对方是有家室的教师——学姐依然是那么美丽。
……以上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谎言,实际上我相当受打击。
在车站站台上遇见灯子后,她开口第一句也是这个:
「怎么了你,一副刚杀了人的表情。」
「……这里这么暗,是你的错觉吧。」
到离校时间为止,我都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图书室里发着呆,因此离开学校时太阳早就落山了。荧光灯暗淡的光线下,无论是灯子晒黑的皮肤还是我的,看上去都没什么分别。
「没事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灯子嘟起嘴。「今天怎么没和学姐一起?看你们最近总是一起回去来着。」
「……没有,今天她没来学校。」
「是嘛?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一起来学校。」
「只是我都会在美术室开放的时候来,然后学姐也凑巧是这样。」
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闭上了嘴。
才不是凑巧。我选择美术室开放的日子,也就是几原老师来学校的日子来学校。学姐也基于同样的理由决定了来学校的日期,仅此而已。
那位四十多岁有家室的美术老师成为了维系我和纯香学姐之间的桥梁,想到这里,一股寒气涌来。我开始考虑起几原老师还有没有其他令人厌恶的地方,可一个都想不出来。说到底我就不怎么了解那个老师。这份空虚进一步加剧了我心中的烦躁。
「你进图书委员会不就是为了和学姐一起做事?事先商量好选同一天来就好了嘛。」
「说到底我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连我都有哦?一整个学期你都干什么去了?」
她这么讲我倒是无话可说,可为什么我要被灯子责备?
「干脆点说出去不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说出去,是说告白?为什么你能说得那么轻松?当然有损失啊,像是,精神之类的?还有至今培养起来的关系之类的?
但我没能立刻反驳。她说得对,我确实不会有损失。
毕竟可以回溯。
可以仅仅看一下告白后结果如何,然后就倒回来。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学姐的答案显而易见。还有几原老师。
「就算没有损失,灯子你说得出口吗?」
什么都不说也挺憋屈的,因此我如此询问。
我只打算随便一问,可灯子一只手按住嘴角,认真地思考起来。直到电车驶来,我们乘上电车后,她才终于开口。
「我说不出。抱歉。」
灯子靠着门,轻声说道。我本就没有让她道歉的意思,只得摇了摇头。
不可思议的是,回程的电车内,无论是学姐,还是几原老师,或者空虚地堆满了美术室墙角的那些菠萝的画都没有停留在我的脑海。我只是看着门玻璃,凝视着映在上面的灯子那半透明的侧脸。玻璃反射着车内的灯光,几乎看不到外面昏暗的景色。灯子肩头落下的一片影子前方,铁轨沿线的路灯以一定的节奏拨弄着黑夜的碎片。
*
贴藏书标签的工作进度明显慢了下来。
纯香学姐如今每周只来一次左右,即使人来了也一直心不在焉,几乎没什么动作。刚开始慢吞吞地做起事情,立刻又叹着气起身,走出司书室,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大概是在看中庭另一边,美术准备室的窗户吧。
一起做事的几位高二图书委员悄声说着「学姐这是怎么了?」「考前焦虑?」。甚至还朝我看来,仿佛在说「快做点什么」。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纯香学姐在这里,司书室的气氛就会变得凝重,所以如今反而她不在才比较能静下心。但假如她真的一整天都不出现,同样也会引起众人议论。
学姐如今心情很不好。
要察觉到这一点十分困难,毕竟她本身不是会咄咄逼人的性格,但有人搭话时,她稍显迟钝的反应,以及回答对方时选取的词语,都蕴含着一股厌恶的情绪,仿佛在说‘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