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去办公室办公了,需要帮忙的话请过来找我。大概四点左右会回来。」
我握着笔,假装思考着该选什么颜色,实则专注地聆听远去的脚步声。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信息未能彻底理清,卡在喉咙中不得寸进。
我舔了舔嘴唇,咽了好几次唾沫。
违和感丝毫没有落入胃部的迹象。
接着,我看向准备室的门。
门没有锁。几原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一直都是开着的。
姑且规则里有一条规定是安全起见,负责教师不在时不得打开特殊教室,但实际上没有老师会不怕麻烦、每次只是去一下校内的其他地方都会上锁。美术准备室也是,会有学生们擅自来借走用具,因此出入还挺随便的。
所以——
哪怕我如今偷偷进入准备室,也不会有人责备我。
准备室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味道,仿佛木屑与信纳水与颜料以及金属混在了一起。这里有一种安静的浓重感,像是将美术室的空气冷却后压缩起来一般。装雕刻刀的大箱子一旁,快要完成的马雕像威武地扬起前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右手边深处并排摆着储物柜,中间的空隙里则塞着画架或是折梯,柜子最上层并排摆着石膏胸像,没有瞳孔的空虚双眼俯视着我。
紧急出口在左手边深处。
我悄悄打开门,小心地朝外面看去。
是应急楼梯。一股生猛的热浪涌了进来,我慌忙关上了门。
学姐为什么特意从这里出去?而且看起来像是哭着的,几原老师又隐瞒了这件事。
耳朵深处吵得不行。
总之,我想要能够解释什么的事物。疑问一个劲往外啪嗒啪嗒地冒,而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能如同胶布一般将其暂时封住也好。
我大致扫了一眼准备室的架子。画集,教科书,以及大量的素描本。
素描。对了,曾几何时老师以纯香学姐为模特画过素描。莫非今天也是如此?那不是哭了,只是我看错了——
我抽出一册,啪啦啪啦地翻过页面。上面全是用纯熟的手法画成的相当传神的素描。建筑物,公园的游乐器材,还有很多动物的画。翻到第四册,终于开始出现人物画,但我的手也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我只猜对了一半。
上面是裸女的素描。
是一名长发少女。
很明显不是今天画的。从磨损程度看,有不少年头了。而且不止一张。我屏住呼吸,继续向后翻。
身体站立,看向斜下方的姿势,身体趴下,只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姿势,坐着伸长双腿,一边膝盖立起的姿势,种类很多,但可以看出都是同一名少女。虽然只用最少的线条,仅仅勾勒出轮廓与阴影,依然可以分辨出画的是谁。
那是纯香学姐。
我将素描本放回架子上,走出准备室。
然后直接离开了学校。
低头走在通往车站的人行道上,上面的沥青承受着阳光的炙烤。
自身的影子被死死按在地面上,渗入我的视野,变为粉彩之色。大脑还未彻底理清状况,导致我在自动检票口按了三次月票都没能成功,每次都会撞上门扇,猛地向前倒去。
正午刚过,站台基本没有什么人。我深深坐进椅子,脖颈被热风摩挲,大脑则陷入了思考。
纯香学姐曾经为几原老师当过裸体模特。
嗯,也是,这种事情也会有。毕竟她人那么漂亮,而且还说过很尊敬老师。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在美术室做,所以才去准备室画的素描。上面有那么多,说明画了一次又一次。
然后呢?
然后……
然后——
思维在这里停滞,久久无法向下思考。
反倒是快速电车滑了进来,将缠在我身边的那股温热的空气吹得一干二净。
*
第二天,我决定不去学校了。
前一天看到、听到的东西还未全部理清就被我一股脑收进了心中的一格,牢牢地锁住。毕竟我不想花费莫大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幸好现在是暑假。不想去学校就可以不去。图书委员的工作之前做了不少,时间很充裕,那么哪怕我偷几天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对……因为被纯香学姐依靠令我很开心,所以我根本没教过其他委员该怎么用那个应用。只靠高二的前辈们完全无法取得进展。
算了,也无所谓。
还有三周才到八月份。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可是暑假,不放假怎么行。
吃完早饭,我立刻缩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只要将空调开大一点,再拉上窗帘,熊蝉那聒噪的叫声也和老旧空调的排气声没什么两样。只要将脑袋埋进枕头,昨天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脑海的雾霭也如同睡意一般。
不再想那些麻烦事了,睡一觉吧——
就在这时,一阵低吟从极近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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