媄没受到半分伤害,光是站在原地,便像个黑洞无穷无尽地吸收着生命,顶多只是稍微有点不好活动,情势与方才并无二致。
别那么死脑筋只顾着增加数量,换个路线集中力量用于提升品质,说不定还会有点不同呢……当雏百无聊赖地这么想时,突然注意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不好活动』──?
照理说会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领域早已被无数魔兽填满至饱和状态,换成别人的话别说是觉得不好活动,早就会像被压扁一样感到窒息。
但这种状况并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毕竟无论是热能、冲击、压力还是伤害都影响不了全身包覆在异朔凪媄之中的她。既然所有事物在碰触到异朔凪媄的瞬间就会消失,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的动作。
但她现在的确觉得身体不太能自由活动,有种被塞进挤满了人的车厢中,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并且逐渐地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穰、沟、涧、正……魔兽的数量每过一秒便增加一个层级,随着密度以指数性直线上升,压迫感愈发明显,渐渐形成压在肩上的重量,化为明确的强压袭击异朔凪媄──到了这地步她不得不认知到,非比寻常的数量所带来的『生命』重量,正在逐步压垮异朔凪媄。
雏这才终于明白恭弥刚才问的问题代表着什么意义。
──『你一天能杀掉多少人?』──
没错,这个问题没有其他意图,只是在问字面上的意思──
「对了,刚刚不是说到神话吗……那你知不知道伊邪那美威胁说要一天杀一千人来毁灭日本时,伊邪那岐是怎么对抗的?听说他回答说『那我就一天生一千五百个人』喔。明明是神明,想法却有够蛮横的呢。」
恭弥笑着说完后耸耸肩。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呢。」
话说到这里时,恭弥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就是无限生成『生』来力压全场──这从策略的角度来说可说是粗糙无比。毕竟雏的固有异能是『死』,『死亡』概念的定义是使『生命』终结,按逻辑来说『生』不可能超越『死』。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谓的概念其实意外地暧昧。
例如『药』,其概念为用于中和毒素,但使用过量反而会变成比毒素更可怕的剧毒。
例如『奴隶』,其概念为受到所有者支配的人,但团结起来也能成为推翻国家的军队。
例如『火』,按理说受制于水,但只要一杯水就能浇熄的蜡烛火苗,若是熊熊燃烧起来便会成为足以烧干湖水的业火。
『增加数量』──光多这一条单纯到不行的条件,便能轻易翻转概念的表里。
而恭弥现在在实践的就是这个方法。
透过无限增加原本概念上只能单方面被『死』吞噬的『生』,来强制覆盖她的领域范围,相等于挑战连雏本人也从未见过的、即死外挂的极限,把外挂能力之间的牵制,置换为两股纯粹力量之间的碰撞。
然而──
「那又怎样?」
恭弥强硬地爬上同一个擂台要与她较量……那又如何?就算他的企图成功,也不过是把一面倒的局势拉到平局而已,根本谈不上真正的胜负。
对方想纯粹比力气,那就靠力气赢过他就行了。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雏静静燃起的怒气激发出更多的魔力,异朔凪媄的身体也随之膨胀了数倍。
要是认为雏是只会依靠能力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能够自在地驾驭极端强大的死亡异能,表示她本人拥有相应的资质,凭她的非凡实力,就算不依赖异能的特性也绝不会输。
是啊,这可是为了杀死那个甚至连神都感到胆怯的废弃魔王而存在的力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要赢,然后实现复仇。怎么能在这种落伍勇者身上浪费心神呢。
异朔凪媄回应着主人的意志,再度奋力抵抗生命的浊流──
「──《复制(Replicate)》。」
这时,恭弥冷酷的声音回荡在周遭。
「──《复制》,《复制》,《复制》,《复制》,《复制》,《复制》──」
平淡反覆的简短咏唱。
雏从万头攒动的魔兽之间的缝隙,看见恭弥竟然只靠着术式便完整建构出创世级咒物的《蝮之胎腑》,数量有如倍增游戏似地不停增加,两个,四个,八个,十六个……不消片刻便多到数不过来。
原来以为恭弥『只会依赖宝具』而错判情势的是她才对。对恭弥来说,创世级的魔装只不过是有范本就能轻易再现出来的小道具。
──当雏发现这事实而哑口无言时,数百倍的冲击猛地袭击了她。
「唔……!」
庞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推挤向她。
大量复制的《蝮之胎腑》产生出的生命浊流连同异朔凪媄一起压垮了雏。
肌肉接连撕裂。
骨头嘎吱作响。
内脏像是随时都会破裂。
雏感觉自己彷佛被一个巨人紧紧捏在手中,只要稍微闪神就会连同异朔凪媄一起被压扁,她不得不奋力地忍耐痛苦……然而她认为自己仍有一条活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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