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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年不是也有去当临时人员吗?就是那个啊,歌舞伎町的区公所后面那边。我那边有个朋友,无论如何都必须回收欠款。40万日圆。不,算你35万日圆就好了。再怎么说那可是义大利的敞篷车啊。」
确实比市价便宜不少,但那是一辆车况不佳、车龄十一年的手排车。话虽如此,最后我还是花了30万日圆买下了那辆车。因为我认为华丽抢眼的红色跑车,或许可以稍微提升自己真的在东京生活的实感。但还需要额外支付20万日圆的验车费用,我便向大石借了些钱度过难关。我需要赚更多钱了。
不久后春假结束,我升上了大学三年级,至今为止都在线上授课的课程终于大多变成了实体授课,我便在专题研讨课上与草太相遇。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啊?」
季节来到夏天,看到草太时隔三周总算现身专题研讨课,我不禁大声问道。不仅因为这堂课对出勤的要求很严格,更因为对于如今几乎成为夜之城居民的我来说,每周一次与草太的悠哉交谈,已成了我私底下维持心理健全的乐趣。
「喔……有一些家业需要帮忙……怎么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才不是咧。」我难以掩饰内心的不悦。草太每次都拿所谓的“家业”作借口,但我总是没能深入了解实际情况,毕竟他散发着一股「不要问」的气息。我把汇整了这三周课程笔记的PDF档案交给草太,他便说要请客,看我想吃什么都行。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吃学餐。」
我们在餐厅的桌子相对而坐,我笑着说道。此时窗外洋溢着夏日的阳光,讴歌生命的蝉鸣声此起彼落。草太也苦笑着对我说:
「我们都一样没钱吧。下次来我住处,我煮些像样点的东西给你尝尝。」
「真的假的!」
这间大学大多是穿着时髦、手头阔绰的人,使得常为金钱所苦的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此能遇到经济状况与我相仿的草太,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救赎。当我们两人吃着学餐最受欢迎的大碗炸猪排饭时,我偷偷瞄了草太一眼。他身上穿的大概是旧衣服吧,宽松的米色长版衬衫,与他高大的身材很相衬。即使衣服已经因为穿太多次而褪色,穿在草太身上却有如肖像画一样优美,要是这家伙穿上最新推出的潮流衬衫肯定适合到不行,恐怕连那些模特儿都想辞职不干了。
「如果你缺钱的话……」我随口说道:
「我知道一个赚大钱的方法,是我打工的前辈介绍的,你有兴趣吗?」
「还好。」草太冷冷地回答。这让我有些不爽,我要用这个私房消息吓你一跳。
「你听过虚拟货币吧?现在涨得可凶了,就算是小额投资也一定能获利。听认识的老板说,只要在这个月入金,就可以开到四倍杠杆──」
「芹泽。」
「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
那双略呈蓝色的深邃眼眸直盯着我,我不禁以为自己正看着水底。不久后草太就像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那是诈骗。」草太低声说着并站了起来。
「你最好辞掉那份工作,你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说完这段话后,他便迳自转身往学餐的出口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留下一大半的猪排饭在他的餐盘上。我只能愣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
我将车停在每小时800日圆的投币式停车场,往草太住的地方走去。那栋矮建筑的一楼有间便利商店,而他的住处则位于三楼角落。
「草太,你在吗?铃芽?」
我敲着门喊道,但果然没有回应。一转动门把,便毫不费力地打开了薄薄的木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约四坪大的书房里一片狼借,三个书架中的一个木制书架倾倒了,榻榻米上散落着大量书籍。怎么会这样──我想了一下,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有地震。铃芽突然不知道往哪里冲了出去,我也离开这个房间,没多久就发生地震了。当时只有剧烈地垂直晃了一下,那种摇晃方式非常奇怪,书架应该就是因此倒下的吧。
我脱下鞋子走进书房,扶起书架,随手收拾散落一地的书籍。除了大学的教科书和教职的参考书之外,也有好几本传统装订方式的老旧书籍。其他书架上也摆满了这类书籍,想必跟他的“家业”有关吧,虽然我从来没详细问过。内容全是潦草的书法字,我完全看不懂。当我整理到将近一半时,我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收拾这里的工作──不是应该由那个眼神与草太相似的少女负责吗?我对这个毫无来由地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感到讶异,并站起身环顾房间。我来过这里很多次,对我而言是相当熟悉的地方。在这个被书籍包围着,如同秘密基地一般的小房间里,我们曾一边吃着那家伙做的料理,一边把酒言欢,聊了无数次我们那微小的梦想。也曾一起准备教育实习(到头来我们还是都没剪头发〉,实习结束后在这个房间干杯,然后一起为教师甄试埋头苦读。我们明明做了那么多事,那家伙却──
「……草太,给我等着啊。」
我低声呢喃着,试图将突如其来且莫名的寂寞感压回去。我丢下收拾到一半的房间离去,不该再管这个地方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往车子走去。
***
与草太在学餐不欢而散的隔天,我谎称「身体不太舒服」,向打工的地方请了假。「喂喂,别闹啦!」大石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喊:
「你该不会去做了PCR还是抗原快筛吧……好,没做就好。就算你做了筛检,也千万别跟店里提起,总之这两个礼拜先别过来。对了,上次说要入金的事,你还没──」
「抱歉,我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