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家庭),不过只有这时候,打心底羡慕拥有双亲的小孩。我还记得,因为太过寂寞与不安,我在避难所的时候不只是心里,连全身都一直感到疼痛。
然后有一天,妈妈的妹妹环阿姨突然出现,从九州来领养我。
直到最后,妈妈都没有回来。
家里后院的小水井现在也还留下来。
当时这口井盖上了木盖,上面放着小孩子没办法移动的重石。幼时的我常常从盖子的缝隙把小石头丢下去,数到听见水声。当时井里还有水。
现在这口井的开口已经被土埋没,上面长满了杂草。
我用生锈的小铲子挖掘水井旁边。环阿姨坐在从杂草探出头的水泥地基上,默默地望着我的举动。她一定很在意我在做什么,但是大概决定不要过问。两只猫也静静地坐在环阿姨的脚边。
「铿!」铲子前端撞到坚硬的东西。
「……找到了!」
我不禁发出声音。我用铲子扩大洞穴外围,把手伸入土中,拿起我在找的东西。
这是饼干罐。盖子中央以稚嫩的大字写着「铃芽的宝物」。我拍掉罐子上的泥土,把它放在地基上,打开盖子。有一瞬间,我感觉好像闻到还很新的榻榻米气味。这是当年家里的气味。
「日记?」
环阿姨从一旁凑过来看并问我。我回答「嗯」。
罐子里放的是我的图画日记。另外还装了当时流行的鸡蛋型小电玩、用珠子做的饰品,以及喜欢的折纸。这些都宛如上星期才埋起来的,完全没有变旧。塑胶保持光滑的质地,折纸好像刚染色般鲜艳,这些是我当时随时放在背包里带着走的东西。跟环阿姨去九州之前,我独自来到这个地方,在水井旁边把它们连罐子一起埋起来。我依稀记得这件事。确认日记的内容,也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
「我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
我边翻日记边说。用蜡笔写的拙劣字迹和色彩缤纷的图案,彷佛要从每一页跳出来般鲜活。三月三日。我跟妈妈一起庆祝女儿节。三月四日。我跟妈妈去卡拉OK大赛。三月五日。我跟妈妈坐车去大卖场玩。
「我记得曾经不小心迷路走进门里。这本日记上应该有写──」
我继续翻页。
三月九日。妈妈帮我剪头发。铃芽变可爱了。
三月十日。今天是妈妈三十四岁的生日。妈妈生日快乐!你要活到一百岁!
我翻页。
「啊!」
三月十一日。
纸张被涂成黑色。蜡笔的油彷佛刚涂过般带着光泽。我想起冻僵的手、握得很紧的黑色蜡笔、涂遍白色纸张时铺在底下的纸箱粗糙而不舒服的触感。当时指尖的触感、内心快要爆发的情感,此刻鲜明地唤回我心中;长时间冰封的记忆有如被解冻而涌出来。我已经无法阻挡它了。
我翻到下一页。被涂成全黑。
翻到下一页。全黑。
翻到下一页。黑色。
我住在避难所时,每天都到处寻找妈妈。直到天黑,我都独自走在遍地瓦砾的街上。不论到哪里、不论问谁,都无从得知妈妈的去处。大家只是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铃芽对不起。我每天都想要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终于见到妈妈了」,但是却无法如愿;因为想要当作没发生这件事,每晚都把日记本涂成黑色。我很仔细地、拼命地用黑色蜡笔涂,不让纸张留下白色的部分。
翻到下一页。黑色。
翻到下一页。黑色。
黑色,黑色,黑色。
我翻到下一页。
「啊……!」
我不禁吐出气息。累积在眼角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日记上。
这一页画着色彩鲜艳的图画。
画中有一扇门。门内画着星空。
在旁边的页面上,画着站在草原上的两人,一个是幼小的女孩,另一个则是穿着白色连身裙、长发的大人。两人都面带笑容。
「──那不是梦……」
我用指尖轻轻触摸那两人。隆起的蜡笔颜料微微沾到指尖,感觉就好像直接接触到过去。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从后门误入常世,在那里见到了母亲。我能够进入的后门,就在这块土地上。
「对了,那一天有月亮!月亮挂在那座电波塔上!」
后门的图案旁边的风景,画着月亮和细细的类似塔的东西。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在逐渐天黑的荒野更远处,我看到了那座电波塔。彷佛在昏暗的风景中竖立一根火柴棒般,那座电波塔至今仍旧笔直地矗立着。
我朝着那里跑过去。
「等、等一下,铃芽!」
环阿姨连忙喊。
「怎么回事?你要找这扇门吗?十二年前的瓦砾,早就不见了吧?」
困惑的声音在我背后越来越远。
我在逐渐变暗的荒地上,朝着电波塔直线奔跑。一旁的左大臣就像我的影子,跟着我一起跑。在长得很高的杂草当中,偶尔会有水泥地,有短阶梯,有放置轮胎和木材等废弃物的瓦砾。我跑到可以让电波塔占据整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