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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完成了某项任务──虽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芹泽不知为何这么想。草太的事,交给铃芽应该就没问题了。而铃芽有那位感情过剩的阿姨和两只怪猫跟着,嗯,应该也没问题。我也差不多该回到自己的人生了──而且刚刚还得到认证,搞不好可以成为好老师。
芹泽从口袋取出压扁的香菸,叼在嘴里点火。过去他并不觉得香菸特别美味,但是在此刻,菸味却将前所未有的某种悠然自得的成就感传送到他的全身。
◆ ◆ ◆
「上来吧。」环阿姨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没有再开口,只是继续骑脚踏车。
狭窄的道路两旁是长得很高的一整片芒草,只有电线杆像是在为我们指引道路般,一路不间断地延续下去。处处都听得到暮蝉宛若在包围我们般鸣叫。九月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得很低,从左侧笔直地照射世界。
在我眼前骑脚踏车的环阿姨的背影,感觉比我记忆中娇小了些。白色背心因为汗水而贴在肌肤上。从她的脖子不断流下珠子般的汗水。
「……环阿姨?」
我小声呼唤她。我感到不可思议,她为什么会这么拼命。
「──不用说了。」
环阿姨气喘吁吁地低声回话。
「咦?」
「简单地说,你就是想要去找你心爱的人吧?」
「什……什么?」
「虽然有很多细节我完全不了解,不过简单地说,你恋爱了吧?」
「这、才不是、恋、恋爱!」
我听到完全没有预期的说法,朝着环阿姨的脖子怒吼。「呵呵。」环阿姨发出愉快的笑声。这个人果然完全不了解。我连耳朵都在发烫。
「铃芽,这些猫是……?」
环阿姨以顺带提起的语气问我。黑猫硬是把自己的身体挤进脚踏车前方的篮子里坐着,大臣则紧紧夹在黑猫前脚和篮子的缝隙之间。
「啊──」
我现在才想到,这两只都已经被看到在说话了。
「呃──好像是某种神明。」
我想起草太说过的话,补充一句「反覆无常的神明」。
「反覆无常的神明?那是什么?」
环阿姨说完笑出来。「哈哈哈!」她很爽快地大声笑了一阵子。我心想,的确很好笑,自己也嘻嘻笑了。我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笑了。我忽然想到,搞不好就是为了让我们一起笑,左大臣才会出现在那个场面吧。环阿姨和我摇晃的上半身,在右侧的地面上形成浓厚而拉长的影子。
「我得告诉你,」环阿姨朝着前方突然说。
「我在停车场说的那些话──」
我看着环阿姨。汗湿的短发随风摇曳。我首度发现其中掺杂了几根白发。
「我的确曾经在心里想过……不过并不是只有那些。」
「嗯。」我回答。我知道。
「完全不是只有那些。」
我吐出气息,稍稍笑了。
「……我也要说抱歉,环阿姨。」
我说完把手放在环阿姨汗湿的肩上,把脸颊贴在她的脖子。我闻到环阿姨的味道。那是像太阳一样、总是让我感到安心的味道,是我最喜欢的环阿姨的味道。
「──这是暌违十二年的返乡吧。」
环阿姨说。我无声地点头。在遥远的前方,开始出现防潮堤灰色的壁面。
故乡
「妈妈~我回来了!」
在外面尽情玩够之后,我会一边大声呼唤母亲,一边跑上通往家里的这道短斜坡。暌违十二年,站在同样的地点,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当时母亲常常为我准备甜点,像是蕃薯蛋糕、肉桂砂糖口味的炸面包、洒了黄豆粉的豆腐麻糬等等。家里的隔间、点心柔和的甜味、还有我呼唤母亲的声音,有很长的时间都被我完全忘记,但是在这个瞬间,这些记忆却以令我惶恐的鲜明度,从脑袋深处涌起。当时居住的两层楼屋子,至今仍历历在目。在那栋屋子里──
「妈妈,我回来了。」
我轻声地说,像是要把这样的记忆悄悄推回去。
我伸出一只手推开生锈的小铁门,踏入家里的院子。
这里是被草埋没的废墟。屋子只留下低矮的水泥地基部分,被色彩缤纷的植物埋没。不只是我家,周遭一带都是如此。这个区域曾经有好几栋住宅林立,现在却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当时明明存在的小树林,如今也失去踪影,放眼望去只剩下荒地。在这里的一切,都被十二年前的海啸带走了。此刻在距离两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道巨大的防潮堤俯瞰着这片荒野。即将下沉的夕阳,将所有景物染成淡红色。
在我四岁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地震。
那场地震真的很大,撼动了整个日本东半部。
地震发生时,我在幼稚园,妈妈则在医院上班。我被幼稚园的老师带到附近的小学避难,结果好像在那里住了十天左右。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几乎都已经忘记,只依稀记得当时每天都很冷,防灾无线电一直响着警笛声,接下来的几天吃的都是饭团、面包和泡面的反覆。还有,其他小孩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只有我妈妈一直都没有来。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而感到寂寞(我们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