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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总是会去的地方
我有一个反覆做的梦。
做梦的时候,我大概没有发觉到那是梦。梦中的我仍是个小孩,而且还迷路了,因此基本上会感到悲伤与不安;不过梦中也弥漫着彷佛裹在心爱的被子里、感觉很熟悉的安心感。虽然悲伤,但也很舒适;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但却彷佛很熟悉;明明是不应该待的地方,却想要一直待在那里。话说回来,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内心似乎仍旧是悲伤的成分居多,拼命忍住涌起的呜咽。干掉的泪水变成透明的沙状,黏在我的眼角。
天上的星星灿烂地闪烁着,彷佛因为某个人的失误,把光量调到十倍亮度,使得星空莫名其妙地闪亮刺眼。因为太刺眼了,每一颗星星彷佛都发出高频的声响。在我的耳廓中,星星的声音、干燥的风声、自己气喘吁吁的声音、以及踩在草地上的声音都混合在一起。没错,我一直走在草原中。在视野的尽头,可以看到彷佛围绕着这个世界的山脉,山脉后方则是形同白墙的云,云的上方有一颗黄色的太阳。满天的星星、白云和太阳同时出现。我在所有时间好像都混合在一起的天空底下,继续往前走。
当我发现屋子,就会从窗户窥视里面。每一栋屋子都被茂密的草叶遮蔽,窗玻璃通常都破了,撕裂的窗帘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音摇动。屋内也长满了杂草,餐具、电子琴和课本散落在杂草之间,显得异常崭新。我想要喊「妈妈」,但声音却像漏了气般沙哑。
「妈妈!」
我在喉咙施力,再次大声喊,但声音却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被吸入布满藤蔓的墙壁。
我不知道像这样窥视了几栋屋子、踩了多少杂草、喊了几次妈妈。没有人回应我,我也没有遇到任何人,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看到。我呼唤妈妈的声音,被杂草、被崩塌的房屋、被叠在一起的车子、被停在屋顶上的渔船吸入,连回音都没有。不论我走多久,都只看到一片废墟。泪水伴随着无可奈何的绝望再度涌出。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我哭哭啼啼地向前走,吐出的气息变成白色,潮湿的气息立刻变冷,使我的耳朵尖变得更冰。泥巴嵌在指甲缝而变得又脏又黑的指尖、还有穿着魔鬼毡鞋子的圆形脚尖也冷到疼痛,但喉咙、心脏和眼睛深处却有种不舒服的热度,彷佛罹患了只属于那个部位的特殊疾病。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沉入云层下方,四周笼罩在透明的柠檬色当中。天上的星星依旧粗暴地闪耀着。我已经走累并且哭累了,筋疲力尽地在草丛中缩起身体。风吹拂在羽绒衣前屈的背部,逐渐夺走体温,并吹入无力感。小小的身体彷佛被替换为泥土般变得沉重。
──不过接下来才要开始。
我忽然以从外部观察自己的心情这么想。
接下来才是这场梦的重头戏。我感到身体冰冷,不安与寂寞逐渐麻痹内心。放弃的情绪扩散到全身,我心想:算了,管他会变得怎么样。可是──
唰、唰、唰。从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
有人从草原上走过来。原本粗硬而尖锐刺人的杂草,在那个人踩过时,却发出宛若新绿季节般柔和的声音。我抬起埋在双膝之间的脸。脚步声朝我接近。我缓缓地站起来转身,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像是要把模糊的视野擦干净。在摇曳的草丛前方,好似隔着夕阳色的薄纸般,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宽松的白色连身裙被风吹得鼓起来,金色的光线描绘着长发的轮廓。在她纤细而成熟的嘴上,泛着像黎明时细细的月亮般微微弯曲的笑容。
「铃芽。」
她呼唤我的名字。就在这个瞬间,从我的耳朵、指尖、鼻头等接触这个声波的前端,有一股宛若泡在温暖的热水中的舒适感立即扩散到全身。先前风中夹带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粉红色花瓣,在四周飘舞。
对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
我一直在寻找的──
「妈妈。」
当我喃喃说出口时,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像风景般美丽的人
那是在梦中每次都会去的地方。
现在是早上,我在自己的房间。
我在棉被上立即理解状况。窗边的风铃发出轻微的「叮铃叮铃」声响。带有海水气味的风缓缓摇动着蕾丝窗帘。我把脸颊贴在枕头上,心想:啊,湿湿的。混合寂寞与喜悦的麻痹感,仍旧残留些许在指尖与脚趾尖。我裹在被单里闭上眼睛,想要再稍微享受这股自甘堕落的甜蜜。这时──
『铃芽!你起床了吗?』
楼下传来有些焦躁的喊声。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勉强转身并大声回答:「起床了!」先前明明还在这里的梦之余韵已经消失殆尽。
* * *
『九州全区受到高气压笼罩影响,今天应该会是晴朗的好天气!』
宫崎电视台的气象报导中,天气姊姊拿着魔法少女的魔法棒般色彩缤纷的棒子,圈起九州愉快地播报。
「我要开动了~」
我合掌之后,把一大坨奶油放到厚切土司上。我一边在烤得脆脆的土司上涂奶油,一边看着天气姊姊。我满喜欢她的。雪国居民般的白皙肌肤,令人猜想她或许来自北国。「咔兹。」咬下面包,就发出诱人的声音。真好吃。微焦的表皮内侧柔软而微甜,衬托出奶油的浓郁风味。我们家的餐桌上用的食材总是稍微有些高级。今天最高气温是二十八度,热度稍有缓和,应该会是舒适的九月天。天气姊姊的语调是完美无缺的标准口音。
「你今天别忘了带便当哪。」
环阿姨从厨房里用有些责备意味(虽然或许只是我多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