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贵子大叫出来。她的声音如此悲痛,连她自己都很惊讶。就在这时,楼梯的每一阶开始不断喷出浓稠透明的液体。
「这……这是什么!」
那液体是油。贵子临时想到要让楼梯滑到无法上去,就把这念头化为实际行动。其实要弄滑楼梯还有很多方法。她可能是因为早上手沾到油打翻味噌汤碗,才会下意识想到要用油。
「你在搞什么啊!」
「我不想看到你上吊的样子!」
贵子几乎是凭着本能呐喊出来。她不是为风见着想,也不是因为害怕,都不是。
「你这个狱卒到底在讲什么!给我差不多一点──」
风见话讲到一半,阶梯就迅速腐蚀变黑,破碎崩落。风见表情变得狰狞,看起来非常丑恶。
「你到底想干嘛!」
「咦,呃,这不是我做的……」贵子说。
「对啊,你也冷静一下嘛,风见经理。」水谷轻拍风见的肩膀。
「什么……难道是你做的吗,水谷小弟!为什么要妨碍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
「呃,该怎么说呢,看到风见经理你这么激动,我的情绪反而冷却了。」
「嗯,冷静想一想,会有这种事也在所难免,毕竟这里是地狱嘛。」
「什么……」风见不禁张口结舌,不知火见状就插嘴说道:
「空井先生说得没错,谁是犯人都一样。在我们之中……没人敢肯定地说『这个人一定不是』,毕竟我们打一开始就谁也不相信谁。」
空井以缓缓眨眼代替点头。
「是啊,仔细想想,这种事的确有可能发生呢,在意也没用!」
「毕竟这里是地狱呢。」
「残忍不讲理在地狱可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就算多了个外人也没差。」
「你们的意思是不揪出犯人也无所谓吗!」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犯人是谁都没关系。即使犯人现在出面承认,我也不在乎是谁,反正我都能接受。经理或许认为这完全不同,不过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你、你竟敢自作主张……」
风见一时难以释怀,嘀嘀咕咕地想要反驳,不过……
「……就因为这里是地狱吗?或许是吧,可是……那个……」
即使像风见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一旦发现没人跟他站在同一国,还是会感到无助害怕。不管怎样,他也没力气去证明什么了。
「请问,这场团体咨商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色的墙,无数的椅子,大约二十坪的空间。贵子站在这个跟平时一样的心理咨商室玉匣里,对三濑川质问。
在那场骚动后不久,团体咨商的时间就结束了。从咨商开始已经过了九十分钟。自杀的罪人跟来时一样,由鬼狱卒带回,闪电也去下个工作地点了。至于玉匣的幻术,当然也解开了。
「……自杀其实是杀生之罪喔。」
三濑川站在贵子正对面。他没坐上「医生」的椅子,而是从椅子后方环抱皮革椅背,整个人瘫靠上去,并扬起嘴角。
「……什么?」
「就是对自己杀生,并为此受罚。当被害者与加害者是同一人,就有点麻烦。」
「怎么说?」
「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接受狱卒的责罚。」
「……这态度不是很好吗?」
「错了,他们忘了被害者就是自己,对杀生不感到后悔,还觉得死了很好,留在这里很好。自己得不到的都不好,自己得到的都很棒,就像酸葡萄跟甜柠檬一样。这种心理机制让他们不会感到不幸,所以他们不会也不能否定自杀,毕竟他们相信自杀是有价值的。」
说得也是。柠檬不是甜的,倾心所爱的恋人是粪土,并肩作战的朋友是假货,亲切待人的上司是骗子,值得尊敬的双亲是垃圾,疼爱有加的孩子是草芥,全心投入的工作是废物。
所有你珍惜的宝物,其实都一无是处。
假使有人对你这么说,你会接受吗?答案是不。就算这幸福是虚假的,至少很稳定。这样就好,真相只会让人烦恼。与其承认过错,不如窜改事实比较轻松。
「可是,要是对自己的死给予肯定,那就糟了。这样一来即使受到责罚,也不会消减罪行,刑期只好一直延长,无法结束。罪人无法被释放。一直赖着不走。你知道最后会怎样吗?」
「会怎样?」
「罪人的汰换速度会变慢,狱卒的人手也会跟着不足,狱卒只会越来越忙,失去工作的动力与成就感。我替自杀的罪人做心理咨商,就是要避免这种情形。为了防止狱卒陷入忧郁,我们有一系列的预防措施,这也是其中一环。」
贵子听了一阵晕眩。这效率也太差,让人不头晕都难。怎么会有这么粗糙的计画呢?
「……这么做不就像是只从大海舀一匙水吗?」
「如果什么都不做,连从大海舀一匙水都不行喔。」
「这……」三濑川说得对,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可是……「为了这样利用自杀者,还是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