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夺衣婆之骨

/>   三濑川笑得很开心。

  「……既然三濑川先生那么想跟我牵手,就让你牵吧。」

  贵子故作镇定地说完,就像在测量握力般紧握三濑川的手。三濑川嘴上叫着「好痛好痛」,看起来倒不怎么痛,样子反而像听到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

  三濑川好不容易笑完后,又忍不住开口:

  「啊,没错,夹脚鞋的带子断掉那时也是,总觉得你这个地方要说像哪边的话,还是跟我比较像──」

  然后三濑川迅速补了一句「才怪」,还笑得很假。

  很像?哪里像?还有哪边是什么意思?是拿来跟别人比较吗?难道是旧三濑川吗?

  「好啦,我们走吧,贵子小姐!」

  三濑川似乎不想给贵子思考的空档,拉着她的手以更快的速度前进,不过贵子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贵子有些傻眼,不禁嘀咕一句,三濑川则假装没听到。

  「……你打马虎眼的方法也太露骨了吧。」

  他们在铺满鹅卵石,视线不良的河滩上一直走着。汹涌的水流声不停传来,三濑川拉着贵子的手越往前走,水流声就越近。

  走到某个点后,雾忽然散去,一条从右流向左的河流顿时映入眼帘。那是三濑川,不,是三途川。

  两人沿着河岸朝上游走去。三途川的河面跟贵子刚死当时看到的截然不同,一点也不平静,流速极快,水花四溅,连大人都能轻易冲走。河流依位置不同,竟会出现如此大的改变。

  当贵子将注意力都放在河道时,突然感觉木屐底部踩到有弹性的物体。三濑川发出一声「啊」,贵子就立刻放开三濑川的手,迅速从原地跳开。到底踏到什么了?

  「唉──真可怜呢。」

  三濑川用双手把那物体轻轻捧起来。它约莫拳头大小,外表湿亮,呈现鲜艳的粉红色,不停抽动。如果在果冻状的桃红色袋子里,放进很有精神的蚱蜢,大概就会变成这样吧。

  「哎呀,这在赛河原很少见呢,是心脏。」「心……?」

  「人道的医学很发达,所以常出现只有内脏先来地狱的情形。好乖好乖,一定很痛吧。喔喔,看起来没受伤呢,太好了。」

  三濑川就像在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着不知主人是谁的心脏。

  「来地狱后虽然会恢复健康,但这样仍旧没办法渡过三途川。我记得应该有回收商……啊,出现了,就是它。」

  三濑川用眼神示意,前方有一只金黄色的狐狸,皮毛蓬松漂亮,尾巴的尖端燃烧着火焰,看来跟人道的狐狸是不同种的。

  三濑川喊了一声「嘿咻」,把心脏丢向狐狸。狐狸一跃而起,用嘴巴接住心脏,感觉就像狗在接球。这样处理心脏会不会太随便了?不过她是踩到的人,也没什么资格这么批评。

  「你可以说声『危险』来提醒我啊……不然至少把我的手拉过去,让我可以闪开心脏嘛……」

  贵子用含怨的眼神看向三濑川。

  「好啦好啦,贵子小姐,有回收商就代表目的地快到了──你看。」

  三濑川指向前方的桥。那座红色的桥呈弓状,通往三途川的对岸。在要上桥的地方有棵巨大枯木,很多亡者在那里排队。

  「那棵树名叫衣领树,夺衣婆就在那里。我们走吧。」

  「我们能说服她不要接近五官王吗?」

  「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没必要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啊?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三濑川将手指抵在贵子的唇上,封住贵子的疑问。

  「有个谣言遭人抽筋换骨。我们去见她,是为了把谣言的真相告诉她。」

  在阴阳的交界有棵衣领树,树下有两个鬼。

  一是夺衣婆,一是悬衣翁。这里是地狱的第一站。

  三濑川跟排队人龙保持一段距离,以唱歌般的语气说明。贵子边听他说明,边看向夺衣婆。

  夺衣婆本人跟名字不一样,外表看起来跟贵子差不多年纪,甚至更年轻一点。

  她头上长着两只角。头发绑得很高,发量意外地多,而且眼神还挺凶恶的。光就这三点的确能联想到民间故事中出现的鬼婆,但相对来说,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跟「婆」相关的元素。她腰杆挺得很直,穿着下摆很短的无袖和服,从衣服里延伸出来的四肢跟年轻人没两样。她的手脚都用类似绷带的细长布条缠着,露出的肌肤很少,外面又套着锁子甲,给人禁欲的感觉。

  看到夺衣婆那类似角色扮演的穿着,贵子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人道的男人希望死后由这种女性来迎接,而地狱反映这种欲望,才迫使夺衣婆做自己不喜欢的打扮呢?她不免心生同情,问了三濑川,结果答案却是「这是她的兴趣」。居然是个人兴趣吗!

  夺衣婆像在抢夺一般,从排队的第一个男人身上剥下白和服,并头也不回地扔给在后方待命的悬衣翁。

  悬衣翁外表大概二、三十岁,脸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他头上有两只不明显的角,身上的白衣有如高中男生会穿的立领制服。「配合一下你太太的世界观嘛」──贵子忍不住这么想。

  悬衣翁把亡者的和服挂在衣领树的树枝上。衣服看起来没多重,却把树枝压得很低。

  这是在测量罪行的重量吧。犯的罪越重,树枝就往下弯得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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