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睁大双眼。没错,明明是自己的事,干嘛还要别人允许?她每天都太过在乎罪人的反应,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忘了。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交给别人决定,实在是太荒谬了。
树林抬头仰望,发现罪人正看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我也想变成那样吗?想一直保持那样吗?不要,不一样,我不一样。
「……如果面对未知跟停在原地都很痛苦的话……」树林看向前方,眼神十分坚定。「那我宁愿采取行动!我要从这里跨出第一步!」
这是树林的宣誓,发誓要让遭到遗忘和打压的自己复活。
「是吗?我会帮你加油的。」
三濑川开始拍手。听到那令人脱力的鼓掌声,树林突然回过神驼起背来。即使讲得那么有气势,也没办法那么快就改变个性。
「不、不过,要从哪里开始做才好呢……不,我连想做些什么都还不清楚……医生,我当初预定的咨商内容,可能要稍微改变一下……那个,可以陪我……一起想吗?」
「当然了,玉匣随时都欢迎您来预约咨商。」
三濑川低头行了个礼。
「……医生,您还真会做生意呢。」
树林半开玩笑地说完,浅浅一笑。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开心说笑了。
「待在原地动也不动,还真的很累人呢……我都等到发慌了。」
玄关的门一打开,贵子便这么说道。为了等三濑川回来,她在连接玄关的木头地板边坐了两个小时。三濑川一听,笑容中立刻浮现出问号,不过当贵子将视线投向镜子时,他马上就意会过来。
「喔,什么嘛,你都看到了吗?哎呀,好色喔。」
「不对的是你吧!谁叫你没关镜子就跑出去!」
三濑川在胸前交叉双手,遮住根本没看头的胸口,贵子则口沫横飞地大声指责。看到三濑川认真面对树林──也就是委托人的过程,贵子对他的印象本来还有点改观,结果这下全白费了。
三濑川带着笑容道歉连连,并碰触镜面消除影像。
「就跟你说的一样呢。」「什么?」
「狱卒跟人类的确都会为类似的事烦恼。」
就算环境不同,就算不是人类,就算立场不同,烦恼的本质还是不变。
「嗯,是啊。你懂了吧?人类和狱卒是很像的,就跟我和你一样。」
「被说成跟三濑川先生一样,还真让人难以接受,感觉很讨厌。」
「你很没礼貌耶。」
三濑川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看起来倒不怎么在意,只有笑笑地带过。
「你在生气吗?气我拿你的恩人漫画家来测试吗?」
「没有。」她并不是没有不满,但这本来就不能怪三濑川。
「是吗?我以为你等我回来,是想对我抱怨个两句呢。」
「我才不是为了这个呢。呃,请问……」
「嗯?」
三濑川来到站起身的贵子面前,弯腰往前,气定神闲地等待贵子的下一句话。
「请问,你是因为我气走了树林小姐,才跑去帮我收拾残局吗?」
昨天进入无我境界的三濑川,到底是透过什么样的思考模式,才推敲出漫画家错综复杂的心结呢?贵子实在想不透,只能说三濑川不愧是专业人士。而且三濑川会跑去告诉树林那件事,是基于身为咨商心理师的责任感,完全是为委托人着想。贵子虽然明白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受到三濑川帮助仍是不争的事实。
「收拾残局?」三濑川露出愉快的笑容。「不、不,你怎么又这么谦虚呢?」
「谦……谦虚?」
「那些经过我再三思考,却还是半信半疑的可能原因,你不是在跟树林小姐对谈时,就已经想出来了吗?」
「等、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指的是树林小姐的罪人──佛耳漫画家不追逐树林的原因啊。你不是对树林小姐列举过许多原因吗?像是因为怕痛而不追;因为没有性欲而不追;因为生前无法碰触对方,本来就没有想追的念头;因为自觉配不上对方而不追;因为是禁忌的关系而不追;因为是被虐狂而不追;因为是纯粹的爱而不追。」
「……你记忆力还真好。」
「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呢。」三濑川腼腆地笑了笑。「他讨厌痛,是因为追逐树林小姐会造成精神上的痛苦;他没有性欲,是因为他怀的是杀意;生前无法碰触对方,是因为那毕竟是画;自觉配不上对方,是本人亲口说的;彼此是禁忌的关系,是因为那是漫画家跟他的创作,要说父女也不为过;要说是被虐狂,他的确被自己创造出的东西逼上绝路、受到折磨;说是纯粹的爱,他的确爱过头了,只是对象不是树林小姐,而是他自己。这些你从一开始就想到了吧?真令人佩服呢。」
过.度.解.释!
这已经不是弄假成真,而是强词夺理了。三濑川能从贵子的随口胡诌中厘清真相,只能说是奇迹般的偶然了。现在三濑川完全把贵子当成优秀的咨商心理师,可是她明明就不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竟然看不出你的才能,不但把教科书上关于咨商的基本知识对你说了一遍,到最后甚至还对你说教,真是不好意思。另外激怒树林小姐那件事,也是因为你不想要顺从依照理论得出的消极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