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不管是身上没穿白和服,还是对地狱知之甚详,都证明三濑川跟贵子并非处于相同的立场,而是属于地狱这一方。明明这么简单的事实,为什么她却没有察觉呢?
「只靠脚尖站立很容易跌倒」──她要把这句不存在的格言铭记于心。
「三濑川先生,你这个……大骗子!」
闪电用一副不能理解贵子为何叫他三濑川的眼神看向她。这么说来这也不是他的本名。他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贵子。
「你和那家伙根本是一伙的嘛!还说什么你来拖延时间!」
「哎呀呀,这是演戏嘛,是应剧本要求,戏剧效果啦。」
「这根本是捏造、窜改、制造假消息!」
「可是要是我不这么做,你就要在河边一直等那个不会来的人了。」
「他、他会来的!」根本不可能会来。「他只是容易害羞!因为他很内向!」
「哦?」三濑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浅浅一笑点点头,说了句「其实怎样都没差」,便把手伸向贵子。
「贵子小姐,一起走吧,我带你去。」
去哪里?贵子问不出口。如果跟去了,三濑川一定会为了角被折断的事报复她。贵子随手捡起脚边的石头,一个又一个朝闪电和三濑川丢去。她挥着手臂不停投掷,连和服乱了也不管。
在他们重新站稳脚步前,贵子就逃进了雾中。
「等我一下!我要坐,我要坐那个!」
贵子一股脑地往前奔跑,来到三濑川提过的三途川沿岸的渡口。
在小小的栈桥旁,有艘靠人力划桨的渡船。船身不大,扣掉船夫只能再坐十人。幸运的是,船上刚好剩一个空位。
贵子看到船夫正要解开绳子,准备往对岸出发,就朝他用力挥手。船夫看到她后,便重新绑好绳子,把船停住,回到栈桥上。搭船的亡者们也没有抱怨,低着头安静等待。
贵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船夫面前,就往前弯腰轻抚胸口,好调整呼吸。将和服下摆反摺塞进腰带的船夫,露出削瘦的双腿。那两条腿映入贵子眼帘时,突然有只右手掌闯进她的视线。贵子抬起头,发现船夫的脸被斗笠遮住,看不出表情。但船夫仍不断伸手催促着困惑的贵子。
「小姑娘,那艘船不能免费搭乘喔。」
贵子耳边突然响起重低音,下一刻肩膀就突然被抓住。她吓得暂停呼吸,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动作僵硬地往旁边转头。
刚刚的虎兽人闪电的脸就靠在她旁边。
「你、你要吃吗?你、你是要吃我吗!」
「啥?我干嘛要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吃人啊?我只是要把你掉的东西还给你。」
闪电摇了摇手上印有文字的小纸片。
「我没有掉那种东西。」
贵子又犯了爱装腔作势的老毛病,故作镇定一口否认。不过之前才刚口齿不清,丑态毕露,现在这么做也为时已晚。
「你不是拿石头丢我们吗?这就是当时从你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那不是我的,我不要。」
「你还真是疑心病重耶,小姑娘,没有这个就不能搭船了,这样好吗?」
「……那是什么?」
「这是六文钱,是那艘船的船费。」
「咦?要收费吗?」
船夫轻轻点了两次头。
「话虽如此,正如你看到的,这不是真正的钱。这种东西在现在的人道里,都是葬仪社准备的吧?因为文这个货币单位已经消失,棺材里也不太能放入金属物品,所以只剩下形式。不过啊……」闪电用下巴指了指船夫。「虽然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但唯独在工作时非常坚守原则,公事公办。所以如果没这张纸,你铁定过不了河的,小姑娘。你看,还有其他亡者在等呢,你就赶快拿去吧。」
闪电看起来没说谎。即使也有可能是陷阱,不过就像童谣的歌词那样,或许猛兽只是捡到掉落物,出于好意才跑来送还。这时该唱「哎呀,老虎先生,谢谢你」吗?
贵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拿六文钱。就在她的手快碰到时,她跟闪电同时大叫一声。
那是因为有只手冷不防地插进来,迅速抢走六文钱。
手的主人是三濑川。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三濑川竟然把六文钱顺势揉成一团,放进口中咀嚼,吞了下去。
「好了,多谢款待。」三濑川咧嘴一笑,像在炫耀似地伸出舌头。「贵子小姐,别以为跟鬼玩鬼捉人时能赢喔。」
三濑川的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
「可怜喔,你要怎么过河呢?没六文钱你过得了河吗?」
「你明知过不了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如果献出处、处女的对象没来,又没有六文钱能坐船,不就等于无法渡河了吗……因为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船夫看着一脸茫然的贵子,用手撑着下巴,陷入苦思。过了一会儿后,他用握拳的手打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心。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办法,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把你叫住真是抱歉,已经没人要搭船,你可以出发了。」
三濑川带着温柔的笑容这么说后,船夫点了两次头,老实照办。他拿着长长的竹竿,熟练地操纵小船。小船发出叽叽的声响,滑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