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对。”神父轻轻点头,“我过分夸大了他的庸俗和野心。”
“你是指‘启示录’?”
神父点了点头。
“我曾以为,‘和音’的旨意——立体主义式‘展开’——是他为了达成野心的工具,非常不安。这甚至动摇了我的信仰。就像倒立的等边三角形,越是美好的东西越脆弱,容易崩塌。但是……”
他内心悲痛,表面平静。
“可是,他的‘启示录’里记录了一切。”
“‘启示录’……您读过那本书?”
原来从武藤房间拿走“启示录”是神父,不是结城。
“他对信仰的坚定与热诚,连我都难以相信,是如此的真挚而深刻。愚蠢的我在来这里之前并不了解,他才是有着伟大两面性的人,受到了‘和音’之神的启示……如果我当初知道,这个惨剧可能不会发生。”
“那本书现在在您手里……”
神父没有说话,右手持枪,再次拉开枪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喀嚓,这熟悉而又让人厌恶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际。
“你要干什么?!”
“我,”神父很平静,“二十年前,犯下大错,背叛和音,现在必须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您在说什么?和音根本就不存在,你们并没有杀死她……”
乌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枪响。神父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鲜血四溅,轰然倒地。
“何必呢……”
乌有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好蹲下身去,呆望着阳光照射下渐渐冷却的尸骸。
“和音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啊……”
人们怎么可以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就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乌有陷入无尽的虚空之中,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和音的影子,都构成了立体主义和音画像中的一个片段。有的是为了和音的“展开”而存在的片段,有的是为了让观念上的“核心”显现在人类世界的片段,有的是为了掩盖物质世界上并不存在和音而存在的片段。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如此狂热。难道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别人尚未意识到、却普遍存在的虚无?亦或是因为他们憧憬着更积极的神灵?还是……
乌有不明白。
他只知道,这些人信奉“和音”,把自己的内在以及所有的片段都献给了“和音”。二十年前,他们因为理论上的失误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信仰,无法找回一度在外界出现过“和音”。他们欺骗自己已经找到,过着普通的生活,却突然发现事实真相,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既然如此,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来促成“和音”的“展开”,哪怕玉石俱焚。
他们当年在这座岛上背负着何种使命,扮演着何种角色,现在已经无从知晓。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五幅风格各异的和音画像,都出自他们之手。
深爱着尚美的结城,满怀无奈与悲哀之情,完成了《取下面具的女人》;对失去好嗓子耿耿于怀的村泽,创作了《歌唱鸟儿的少女》;失去双脚的水镜,画出《海边奔跑的少女》。虽然无从确认,可乌有觉得,武藤的作品才是表现了真正的“和音”。还有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应该出自神父之手,因为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同,最终惨遭焚毁。
还有尚美,她作为岛上唯一的女性,因为是武藤的妹妹,所以扮演着“和音”作为人的角色,做出最大程度的牺牲,出演电影,唱歌跳舞。
他们将自己最为认同的“自我”部分,投射到“和音”之中,奉献给“和音”,终于通过一系列的“还原”和“展开”,创造出二十世纪的神灵。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尝试,因为亨利希所着的《立体主义的奥秘》一书,不得不宣告失败。他们结束了集体生活,即便时隔二十年,仍然不能释怀,彼此怀有深深的敌意。他们受外界的影响,失去了自己的神灵,现如今,他们想修复意念中的神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竟然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连皈依基督的神父亦未能幸免……
乌有不信神,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之所以表现得异于常人,并不是因为“和音”这样一个没有实体、仅存在于意念中的人,而是因为二十年前存在过的“那位青年”。
“乌有……”
桐璃的叫声,让乌有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桐璃受到这种惊吓不停地颤抖,上下牙在打架,发出细微的叩击声。
“桐璃……”乌有呼唤着,抓住她细小白皙的手腕,发现很凉。
“我……”
桐璃的右眼含有泪水,透过绷带,注视着乌有。
“不要担心我。”
乌有为了安慰桐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捧住了桐璃冰凉扭曲的脸颊。
“接下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了,所有的人都死了,接我们的船很快就到。”
“真的吗……”
乌有用力地点头,一次又一次,几乎折断颈椎。
“晚上我们就能到日本,回京都啦。”
桐璃稍微放下心来。她揭开身上的被子,靠着两只弱小的手腕,直起身来。她环视着室内,这个横有尸体的房间。被击中后脑的村泽,因为背叛神灵而自杀的小柳,他们二人的尸体相互重叠着。一切都崩裂了,整个房间像被冰冻一般,只有红地毯在吸收着鲜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神父也死了吧。”桐璃嗫嚅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