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有揣着心事,爬上顶楼想散散心,发现又有人比他先到。那人在最东边,身体靠着扶手,一动不动。因为是背朝着乌有,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海。过了很久,这个人还是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结城先生。”过了一两分钟,乌有搭话道。
“是你?”结城回过头来,无力地笑着。失控的情绪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比在客厅时看到的表情稳重得多。“刚才实在抱歉,不该在你面前……”
“没关系。”
乌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敷衍了事。他先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可现在抬腿就走,也未免太过唐突,只好在离结城一米左右的地方,模仿他的样子开始看海。可能是发生了刚才的事情,现在的海看起来与昨天大不相同。水面上反射的光以及波浪都与昨天完全相异。这是由看海人的心情决定的吧。事实上,乌有并没有心思观察海的模样。
“结城先生也是来看海的吗?”
“在这里,能得到平静。”
这句话与昨天迥然不同,听起来甚至有几分软弱。看来刚才发生的事情背后,隐藏着太多故事。
“你觉得我是个爱闹事的人吧?”
“没有。”
“事实上,过了四十岁,愤怒就不会那么持久。要在过去,我肯定早就发狂了。”
结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两手插入头发里乱抓起来,头慢慢垂下去。那时,乌有甚至以为他哭了起来。
“你爱过谁吗?”
“嗯?”问题太过唐突,乌有不知所云。
“女人。”
结城抬起头,乌有发现,他眼睛发红,目光很真诚。
“啊,有过。”
“是那个女孩吗?”
“不是。”
乌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实话。换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回答这种问题,更不会告诉他真实的答案。
“后来怎么样了呢?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心情?说不好,肯定是……不,已经忘了。”
“这样啊。”结城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过,这跟村泽那家伙还是不一样啊。”
那句话声音极小。
“好歹,还是有过啊。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没有了?”
结城竟然笑了,那并非揶揄的笑,往好的方向说,那是深有同感的笑容。乌有第一次知道,除了自嘲和嘲笑他人以外,这个人还可以露出这样的笑。
乌有跟志乃伶子只交往了一年,扪心自问,他真的忘记两人在一起时的事了吗?刚失恋的时候,确实是想尽快忘记自认为努力后得到的瞬间的欣喜与失落、紧张与不安。他以为,若是能够忘记过去的一切,自己就能成为真正的乌有。忘记他们曾经一起去散步、去爬山、去电影院、去动物园、去游乐园、去博览会、去只园祭、去保龄球馆、去日本海、去商场、去旅馆、晚上出去看夜景、彼此看望等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做不到,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乌有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能够坦然面对此事。就像是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仍然担心受到敌人的袭击,战战兢兢躲在山里的士兵。现在的问题是,他真的做到了,忘记了。乌有打算这样解释,并不是自己真的忘了,只是克制住了刻意忘却的情绪。
“怎么了?”
“没什么。”他勉强笑道,“在你们年轻人看来,我们已经是老古董了,经常会独自陷入沉思。”
“不会。”
“我曾深切地爱过一个女人。不是和音,而是尚美。”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乌有打算在结城身上寻找突破口。
他在向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人吐露心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以为,她才是我的女人。”
“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不知从何时起,气氛变得相当感伤,也许是从乌有知道自己已经“忘记”那些事之后吧。乌有点点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却又不像只是他人的故事。他被这种不安的心情控制着,无可奈何。
“真的吗?”结城的目光里满是怀疑,“没关系的,你不用附和我。”
“并不是附和,我也有过类似经历,有一个不管过多久都忘不了的人。”
就算时间的流逝能带走关于志乃伶子的记忆,可乌有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十年前拯救自己的那个青年。
到底是为什么呢?乌有不想知道答案。这与结城的情况有区别,也有相同之处。乌有并非一个容易被环境感染而变得感伤的人,毋宁说,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侵犯。他突然想到,若救他的人是个女子情况会怎样。乌有一直以为救他的人是青年男子,现在第一次觉得也有可能是位女性。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必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吗?也不会让别人疏远自己。当然,这只是一个希望。
“我真的明白。”乌有把伶子与那位青年混同起来,语气真挚,小声说道。
“好吧。”
结城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出了那句话,然后继续望着东面的大海。
“现在也还爱着她吗?”
“对。”
“是啊,我也可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