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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有开始去创华社上班,是在某个秋天。
那天,乌有身患重感冒,不能像往常一样去桂川散步,只能整天窝在被子里。他身子确实不够强壮,可也从不患病,想不到一次感冒却病得卧床不起。进大学之前,他一直专心学习,生活非常规律;进大学之后,他经常旷课,睡眠时间因此很充足,极少感冒。乌有头疼得厉害,十分沮丧,呆呆望着窗外的浮云。
就这样到了傍晚,夕阳染红了天边的白云,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客人?房东?
“来啦。”乌有窝在被子应了一声,看到桐璃推门进来。
她扫了一眼屋内,说道:“哦,原来你住这儿。”
“桐璃。”乌有慌忙起身,“你怎么来这儿了?”
“真是什么都没有呀。”
桐璃呆立在房间里,把乌有的话当耳旁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房间朝北,只有八张榻榻米那么大,家具极少,看起来就像刚搬家一样。除了厨具,就只有一床正在用着的棉被、一台壁炉以及一部十九英寸的电视机,其他的半年前都塞到了壁橱里面了。不是家人没给他寄行李,乌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那位青年的亡灵,实在没有必要铺张浪费。电视也不过是用来看看天气预报。
“感冒了吧,今天没看到你,有点担心。”
从那天起,不知什么原因,乌有每天都会在桂川河畔遇到桐璃,然后两人在河心岛闲聊一个小时,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就这样,乌有散步的时间从一个小时增加到两个小时,每天面壁烦闷的时间减少了一个小时,其他没发生任何变化。乌有对这个习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也没有刻意去停止。
只是最近,梦到那位青年的次数少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乌有抑制住心中的不悦,再次问道。
“我什么都知道。”桐璃说谎时底气很足,她肯定是哪天跟踪了乌有才知道他的住处的。乌有脑子昏昏沉沉的,竟然信以为真。
“你好像感冒得很严重。”
桐璃脱了鞋,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到乌有身边。她双手叉腰,长叹一口气说道:
“没办法,看来我得煮点粥给你吃。”
她踌躇满志地打开电饭煲的盖。
“啊,没有米饭。”
“今天还没煮。”
“你打算一整天都不吃饭吗?”她表示难以置信,非常困惑,来回摆弄着饭勺。“要是我不来,你岂不是要饿死?好吧,让我来煮,米在哪儿?”
“下面。”
乌有也觉得不好意思,加上生病,说话声越发小了。桐璃在水龙头下方乱糟糟的收纳处找了一会儿,惊叹道:“不是吧,米袋都空啦。”说罢举起米袋,里面只剩一小撮碎米。
“不是吧,怎么搞的?一个人住都是这样吗?”
乌有不知道别人的情况如何,只好默不做声。
“这样吧,我马上就去买。你可得好好活着,等着我回来。”
说完她打开小冰箱,再发出一声惊叹。“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里面是空的。
“顺便买点菜吧。”
“不用买菜。”
一直不说话的乌有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想要制止她的进一步行动。可桐璃已经穿上拖鞋,出了房间。
“你没去上课,不打算当医生了吗?”日落一个半小时后,桐璃用唯一的一只铝锅煮着粥(里面放了鸡蛋和鸡肉,有点像杂煮),边忙边问乌有。她头发扎在脑后,腰前系着自带的围裙。
“嗯,医生嘛……”
在明白自己远不如那位青年之后,他就放弃了当医生的想法。医生这个职业,并非“自己热爱”的工作。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逃避。
“这样啊,真可惜,好不容易进了大学。”
桐璃的语气里倒并没有透露出多少遗憾,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
“也好,多亏你不想当医生,我们才能这样每天见面。若要当医生,肯定得每天去上课吧。”
乌有突然有个疑问,那些同学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去年他们总是夜不归宿,玩得很放纵,现在是不是在认真学习专业知识?除自己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总是逃课?倒不是因为寂寞,只是什么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实在无聊。
“你想做兼职吗?我知道有一份好玩的工作。”
“兼职?”
桐璃突然像个中介,乌有不大适应。
“嗯,京都有家杂志社,叫创华社,规模不大,在招记者助理,你要不要试试?”
“临时的啊。”
“刚开始是临时的,要是做得好,也有可能转成编辑。”
乌有很少上课,也没奢望会得到学分。好的话就是留级,不好的话很可能被退学。家里还有个弟弟,不可能专门供他一个人。思前想后,他不得不正视现实中的各种问题。
总之,首先得活下来。若是死了,简直是对那位青年的最大侮辱。一向糊涂的乌有,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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